一个叫江玲的年轻人听说我想写中国的布衣织染，兴趣甚浓。她从英国留学回来，学的是服装设计，得知我为寻究中国的布衣锦绣已经走了苏州、南京、云南、贵州、湘西等地，听了很激动，表示有机会将与我同行。 初识黎锦
之后，江玲知我所好，给我寄来了由她老师刘瑞璞等编著的《中华民族服饰结构图考：汉族编》和《中华民族服饰结构图考:少数民族编》，和她从海南带回来的黎锦织巾。书中提到黎锦：“黎锦堪称我国纺织史上的‘活化石’，黎锦历史已经超过了三千年，是我国最早的棉纺织品。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史书上就称其为‘吉贝布’其纺织技艺领先于中原一千多年。海南岛因黎锦而成为我国棉纺织业的发祥地。”
读着，我不由想起宋末元初著名的松江乌泥泾人黄道婆曾流落崖州（今海南三亚），居约四十年，学习黎族妇女棉纺织技艺的经历。元朝元贞年间，返回故乡，教乡人改进纺织工具，制造擀、弹、纺、织等专用机具，织成各种花纹的棉织品，促进长江流域的棉纺织业和棉花种植业，被后人誉为“衣被天下”的棉纺织家，立祠奉祀。书中还写道，黎锦是以棉线为主，以麻线、丝线和金银线为辅交织而成。织机主要分为脚踏织机和踞腰织机两种。踞腰织机是一种十分古老的织机，与六七千年前半坡氏族村落使用的织机十分相似，目前海南古老的黎族村落妇女还在使用。
踞腰织机极为简单。同为织锦，与我在南京看到的高大的云锦织机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还不如江南乡村普通人家的土布织机。踞腰织机有一种原始的意味，我很难想象黎锦灿烂华丽的图案产自这样的织机。
黎锦新生
黎锦有许多美丽图案。江玲从海南带给我的织巾，由红、黄、黑三色组成，黑色为底，象征庄重、永恒、威严、辟邪。红色表示喜庆和大吉大利，鸿运长久。黄色则是华贵、富有的象征。女娲造人，人是世界万物的创造者和守护者，人是伟大神圣的象征。织锦中间红黄两色带有图腾意味的人物图案，据江玲介绍是黎族传说中的“大力神”。两侧同是人物纹样的图案列队围绕，寓意黎族百姓的繁衍生息，绵延不断，长久万代。
我后来在离我家不远的“荷木嘉园”看到了黎锦中的更多精美图案。一条来自海南的蓝色黎锦织巾，红色线条镶边，两端织以本白色的各种图案：太阳、人物、马、飞鸟、大山、花卉、稻禾，还有许多难以言状的几何纹样，寸尺之间的织锦图纹如此包罗万象，让我赞赏不已。织巾的蓝白红三色搭配，素中有艳，让人有典雅之感。
《广东通志》载：“黎锦出琼州，以吴绫越锦，拆取色丝，间以鹅毳丝线，成人物、花鸟、诗字、浓丽灿烂，可以为衾褥幛幕，以有金线间错者为上。”
黎锦图纹，不只讲究形式的美感，更注重内涵，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也是黎族文化的某种载体，带有远古气息的各种图画文字从各个角度表现了自然界的万物景象，演绎了黎族民间许多民俗风情和美丽传说。“荷木”的设计师小杨说，黎锦主要织锦图案纹样有一百多种，大体有植物图案、动物图案、人物图案、景物图案、文字图案以及神话故事图案。即使是一些抽象简单的符号，也有深刻含义。
“荷木”把黎锦丰盈的文化元素融入当今时尚的服饰设计。“黎族是一个崇尚自然的民族，他们把对日月星辰天地万物的自然崇拜都体现在黎锦的图案上，人物纹、动物纹、植物纹……都成为他们的创作语言。在时装设计中，把黎锦的图案用不同的材质和设计语言去表达，去和当代的元素做结合。比如和莨绸的结合，在颜色、面料的材质上进行一种对撞，让服装很有现代感。”小杨介绍，他们还尝试设计了麻与黎锦结合的时装，有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她们把黎锦的图案直接编织在羊毛面料上，用桑蚕丝绲边，再配以流苏，使作品融合了多种传统和时尚的东方美学，让黎锦古老的生命力重展风采。
某年10月，我在上海新天地太平湖绿地看到了上海时装周“荷木”大秀“无相山海”的演绎。容纳600人的秀场座无虚席，帷幕拉开，云雾缭绕之中，身穿黎锦服饰的时装模特相继亮相大秀舞台，来自大自然的色彩和已被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黎锦织绣工艺魅力四射。面对满堂喝彩和掌声，设计师在谢幕的一刻，被自己感动了。
撰稿：楼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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