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邂逅音乐诗人舒曼
2025年是作曲家舒曼诞辰215周年，由上海歌剧院常任指挥张诚杰执棒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特邀屡获舒曼国际声乐艺术歌曲比赛大奖的旅德男高音歌唱家孙卓汉倾情演绎的《纪念舒曼诞辰215周年专场音乐会》将于7月13日上演于凯迪拉克·上海音乐厅，用经典动人的旋律中，向这位伟大的音乐巨匠及其不朽的艺术贡献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今天，诚邀本场指挥张诚杰与特邀男高音歌唱家孙卓汉，与我们“深度对话”，一起走进这场专属于舒曼的专场音乐会，感受与这位音乐诗人的灵魂共鸣。
指挥张诚杰曾在德国莱比锡深造多年，
而这里正是舒曼生活和创作的核心之地。
张诚杰：上海歌剧院常任指挥，一级指挥，留德双硕士，著名青年指挥家、钢琴家。
Q
在众多舒曼的作品中，您为何选择了管弦乐《狂欢节》（拉威尔改编）4 曲、艺术歌曲《诗人之恋》套曲以及降 B 大调第一交响曲“春天”作为本次音乐会的曲目？这些曲目组合起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或主题吗？
A
“狂欢节”“诗人之恋”与“春天”看似分属不同的范畴（音乐作品、情感主题与自然季节），但在浪漫主义艺术语境中，三者通过生命复苏、爱情觉醒与艺术革新的深层主题紧密交织，构成一种诗意的内在联结。“狂欢节”以喧闹重塑秩序，“诗人之恋”以私语抵达永恒，“春天”以循环印证希望。舒曼作为“诗人音乐家“，其作品正是这一精神的完美载体。
位于德国莱比锡的舒曼故居
Q
《狂欢节》原本是舒曼的钢琴作品，拉威尔将其改编为管弦乐，您选择这个改编版本的原因是什么？它与原钢琴版本相比，在音乐表达和诠释上有哪些独特之处？
A
舒曼的钢琴套曲《狂欢节》一直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品，全名为：《狂欢节：四个音符的小场景》，舒曼称之为“较高级的蝴蝶”。我第一次听到乐队版要追溯到我留学初期的2006年，那年是纪念舒曼150周年，在莱比锡上演了他的专场音乐会，由指挥大师夏伊率领的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演绎，并邀请到钢琴大师阿格里奇演奏协奏曲，我有幸被指挥导师带领去现场聆听。音乐会就以拉威尔配器的《狂欢节》做为开场，也许是为接下来的阿格里奇登台做暖场，但当我听到乐队版的演绎后顿时耳目一新。拉威尔的配器风格以纤细、丰富的情感和尖锐著称，他擅长用音乐表现光影色彩。由他配器的《狂欢节》，既保留了舒曼的原作结构，又在音色和织体上进行了创新，使得这部作品在管弦乐中依然能够展现出细腻的情感和丰富的音乐层次。
钢琴原作有21首小曲，拉威尔选取了当中较有代表性的四首：前奏曲、 阿拉曼德圆舞曲 、帕格尼尼 和 大卫同盟进行曲，改编成了管弦乐版本，音乐更加生动和具有表现力。因此，我认为这首作品非常适合做为交响乐专题音乐会的开场曲。
莫里斯·拉威尔（1875-1937）
法国著名作曲家、印象派作曲家的杰出代表之一
Q
艺术歌曲《诗人之恋》套曲特邀男高音歌唱家孙卓汉演唱，此番合作有哪些特别的亮点和挑战？
A
男高音孙卓汉曾师从于德国艺术歌曲权威教授，卡尔斯鲁尔音乐学院院长哈特穆特-霍尔教授，并多次获得德国艺术歌曲重大比赛的奖项，包括在舒曼出生的城市茨维考获奖，是非常可贵的。因艺术歌曲都是由钢琴作为的伴奏的，乐队的伴奏版本的《诗人之恋》这次是罕见的首演，我们都非常期待，也必然充满着挑战。
Q
降 B 大调第一交响曲“春天”常常被视为舒曼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您在指挥这部作品时，是如何把握“春天”这一主题，通过音乐将春天的气息传递给观众的？
A
舒曼曾在莱比锡求学、教书，他的“春天”交响曲完成于1841年初，首演就在莱比锡，由布商大厦管弦乐团演奏，门德尔松指挥，因此它和莱比锡的人文密不可分。我在莱比锡留学时指挥过音乐学院交响乐团演绎这部作品，由时任莱比锡音乐学院特聘指挥教授、指挥大师、苏黎世歌剧院艺术总监 Fabio Luisi 指导了我（他曾在2019年底应邀来指挥过上歌乐团在大剧院的两场新年音乐会演出）。
2006年11月，指挥大师Fabio Luisi指导
张诚杰排练舒曼“第一交响曲”
在莱比锡还有一栋舒曼别墅（Schumann Haus），里面有一个舞台，是可以开小型音乐会的，我也多次到访，并作为钢琴演奏者多次在那里登台演奏过独奏和室内乐。通过这些，我“捕捉”到一些舒曼的音乐语汇。我觉得《春天交响曲》的诠释的核心，就是如何将“春之精神”从乐谱转化为鲜活的听觉意象。这部作品不仅是舒曼个人生命的转折点，更承载着自然复苏与情感绽放的双重隐喻。我指挥此曲时，更应该作为春意的“翻译者”。若将爱情的热烈、自然的苏醒、生命的循环三者融于速度、力度与音色的微妙平衡中，便能让听众从音响的缝隙里，瞥见那“溪谷原野上盛开的春日之花”。
Q
您曾留学德国多年，深耕德系古典音乐，在您看来，舒曼的音乐在德系古典音乐的发展历程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他的音乐风格与同时期的其他德国作曲家（如勃拉姆斯、门德尔松等）有哪些异同点？
A
舒曼的音乐在德系古典音乐的发展历程中占据承前启后、至关重要且独具开创性的地位。他的贡献不仅体现在音乐创作本身，还在于他作为评论家、理论家的时代精神的推动者所发挥的巨大影响力。
舒曼是浪漫主义的“灵魂爆破者”，以碎片化形式直击人性深渊；勃拉姆斯是“古典精神的末代祭司”，在浪漫洪流中守护结构圣殿；门德尔松则是“明媚的调和者”，用古典语法书写自然神性。三人共同编织了19世纪德奥音乐的经纬—舒曼的文学性、勃拉姆斯的思辨性、门德尔松的如画性，至今仍定义着浪漫主义的多元内核。
张诚杰指挥留德期间，自弹自指举办音乐会
Q
对于一场成功的音乐会来说，指挥与乐队成员之间的默契至关重要。特别是在演绎像舒曼这样情感丰富、风格独特的作曲家的作品时，您将如何引导乐队成员准确把握作品的情感和节奏的？
A
以降 B 大调第一交响曲“春天”为例：
情感基调：春天与生命喜悦的双重隐喻。1）幸福婚姻的投射；2）自然与心灵的共振；
各乐章处理的诗意化设计：第一乐章，万物复苏的蓬勃朝气；第二乐章，静谧中的甜蜜悸动；第三乐章，民间节庆的活力迸发；第四乐章，告别中的昂扬升华。
配器色彩的象征性强化。1）木管组：代表“春之气息”；2）铜管与打击乐：自然力量的隐喻；3）弦乐技法：情感的细腻载体。
结构张力的宏观把握：速度与力度的戏剧性，循环主题的呼应。
浪漫诗意的终极表达：1）突出“克拉拉主题”，第二乐章中段旋律的爱情密码。2）规避悲情化，即便第四乐章标题为“告别”，舒曼要求“勿轻佻但勿悲”。
张诚杰指挥留德期间，曾获瓦格纳基金会奖学金，
参加获奖者音乐会并指挥学院室内乐团演出。
男高音孙卓汉曾在世界重大声乐比赛之一“国际罗伯特·舒曼比赛”中成为67年以来连续两届赢得该奖项的首位中国歌手。
孙卓汉：男高音歌唱家。近年来在国际罗伯特·舒曼比赛、雨果·沃尔夫国际艺术歌曲比赛中荣获佳绩，成为两大赛事自举办以来第一位获奖的中国声乐选手。
Q
舒曼的《诗人之恋》是一部经典的艺术歌曲套曲，您是如何理解这部作品的情感内核和音乐语言的？
A
这部作品是浪漫主义灵魂的“解剖课”。舒曼用音符与人声构建了一座精致的水晶宫——当你被《在灿烂的五月》开篇的琶音光影迷醉时，调性的游离已暗示了这座水晶宫地基的裂痕。震撼我的是那些“碎裂时刻”：《我曾梦中哭泣》中声乐线条戛然而止后，音乐只以三个冰冷的和弦缝合伤口，那比任何高音都更刺穿人心。《诗人之恋》不是爱情故事，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与幻灭真相的对峙，是理想与泡影、狂喜和幻灭的永恒纠缠。
Q
这部作品基于海涅的诗集改编而成，诗歌与音乐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作为一位旅德深耕并擅长诠释艺术歌曲的歌唱家，您如何平衡文字内容与旋律表达之间的关系？
A
我认为歌手一定要成为诗歌的喉咙。德语的辅音好似骨骼，元音则是德语的血肉，德语相比其他语言拥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通过辅音去抒发各种情感，那种从唇齿中的摩擦和气流在口腔中的爆发，都是德语与生俱来的能量。其中那些绝望、那种愤怒有有着无法比拟的贴切。当舒曼的音乐在字句间隙呼吸时，歌者需化身炼金术士，将海涅的铅字炼化成声波的黄金。当人声停止后，乐队不仅是泪水的延续，更是对悲伤的诉说。
男高音孙卓汉参加国际比赛照片
Q
从您丰富的履历和精彩的参赛经历（尤其两度获得国际舒曼声乐大奖）来看，我很好奇，您觉得自己在演唱舒曼的作品方面是否具有独特优势呢？另外，在您看来，一位能够出色演绎舒曼作品的歌唱家，应当具备哪些特质呢？
A
我并不认为我在舒曼作品的演唱上有独特的优势，每个人的声音不一样，对音乐的理解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在演绎作品时都有他自己独特的“优势”。我认为一位杰出的舒曼歌者需要对歌词有着极其敏感的神经，要有钢琴家的听觉，洞悉每一寸和声色彩的变化，以及对声音超强的控制力，不只有强弱的变化，更多的是要有音色上和音效上更强的表现。
男高音孙卓汉参加国际比赛照片
Q
于普通观众来说，艺术歌曲可能不像流行音乐那样容易接近。您希望通过这次演出向观众传递什么样的信息？他们应该如何更好地欣赏《诗人之恋》？
A
请忘记“美声炫技”的期待，这场演出更像带大家进入舒曼的脑内剧场：关注乐队的“背叛”：当《我不怨恨》人声强装大度结束时，乐队突然以愤怒的和声撕碎人声的谎言。捕捉休止符的呐喊：《我曾梦中哭泣》中每一次人声的呢喃，都隐藏着精神世界崩塌的咆哮。提前读一读诗词：哪怕只是《在灿烂的五月》四行诗，您会发现舒曼用唯美的音乐，给文字蒙上了注定悲剧的阴影。艺术歌曲不是古董，它是用大自然的精密声学仪器测量出的人类心跳图谱。当终曲《古老而邪恶的歌》最后一个和弦消散时，您握住的不是票根，而是沉入莱茵河的那口装载爱情的棺材的钥匙。那具沉入莱茵河两个世纪的“爱情棺材”，正在黄浦江的倒影中泛起新的涟漪。
男高音孙卓汉获奖合照
经过指挥家张诚杰与男高音歌唱家孙卓汉的深度分享，相信观众朋友们对这场音乐会的期待值已愈发高涨。让我们相约剧场，于7月13日共赴一场音乐之约，沉浸于音乐诗人舒曼笔下流淌的浪漫音符，感受他用旋律描绘出的诗意世界。
来源：上海歌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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