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在东方卫视热播的职场剧《平凡的荣耀》收官在即，豆瓣评分稳定在7.8分。相较以往打着职场旗号谈恋爱的国产剧，《平凡的荣耀》几乎完全摒弃了“感情线”，展现了初入职场的“小白”在金融行业的工作状态。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联系上了导演吕行。他是“85后”，上一部广为人知的作品是网剧《无证之罪》，豆瓣评分8.2。从刑侦罪案题材跳跃到职场剧，他坦言，希望在不同的题材类型里，做一些更有挑战性的工作。“拍完《无证之罪》后，我面临一个选择。每个导演都要选择自己的职业道路。我想，差异化也是一个导演职业发展中可以走的路。”

在一部国产职场剧中，把爱情线剔除掉，委实有点冒险。“《平凡的荣耀》放弃了爱情线，实际上就离观众的日常观剧经验有了一定的距离，包括观众的一些期待。”但在吕行看来，这也是本剧创新的一部分——写职场的日常生活，写职场人的众生百态，已经足够有趣。剧集播出后，观众的收视评价在某种程度上佐证了导演的判断。以主角孙弈秋为例，从一开始的迷茫焦虑到通过勤奋刻苦的付出被人在职场里“看见”，剧中小人物的职场生活，不悬浮且真实。

有趣的是，眼尖的观众会发现，吕行在《平凡的荣耀》中客串了一名保安；而在《无证之罪》中，他也演过一名保安。这源于他对表演的“贼心不死”。“我学过一段时间表演，但演一场戏以上的角色，对自己的作品有点糟蹋，所以只能演一场戏的角色。”吕行说，“我挺希望一直把保安演下去，但不是所有的戏都有保安，所以这个实现不了。”

对话吕行

《无证之罪》在视听语言上“更狠”

上观新闻：从《无证之罪》到《平凡的荣耀》，两部剧的内容及风格差异比较大，这是否会影响到视听风格的选择？

吕行：从我的角度来讲，我希望电视剧内容跟形式是统一的，相辅相成。《无证之罪》的故事更戏剧，里面会有很强的戏剧性冲突，包括人物关系的张力，它会有非常极致甚至极端的人物，所以我们在视听语言上选择的方式，会更狠一点。而《平凡的荣耀》讲述的是日常生活中所接触到的那些人跟事，虽然职业的环境、背景不同，但面临的这些事件都有相似性，所以我们用到的方式，会比《无证之罪》的风格化更弱一点。

同时，我们有一个新的问题，如何让这种看上去波澜不惊的剧情富有戏剧性，且能够吸引观众。所以这个故事的重点放在了文本，包括演员的呈现上。当然很幸运，演员呈现的都还挺有意思，既有现实当中的真实感，同时也让我们觉得是一个有趣而且有悬念的故事，能够吸引观众继续往下看。有些角色还会让大家额外收获到一些喜感。

上观新闻：《平凡的荣耀》这个关于职场的故事，最初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

吕行：真正打动我的地方，其实就是它里面所富有的真实感和现实感的那一部分。因为我本身也有作为一个新人进入行业的经历，也有在写字楼里上下班的职场经历。我希望把日常生活里的众生百态，把这些在大都市里辛勤打拼的白领们的生活搬到荧幕上。

剧中，四组的师徒三人特别打动我。吴恪之就像一个严父，林宇明就像个慈母，孙奕秋就像个“生荒子”，三个人在一个环境里面相依为命，然后一同去拼搏、去工作。他们的几场戏，既会勾起我刚入职时作为一个新人，心里的那份焦虑、那份恐惧，也会让我想起曾经帮助过我的那些领导，那些老大哥。我也很喜欢老吴，他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面对人生信条和职业当中的困境，他如何去选择？包括林宇明，他那么护犊子似地护着孙奕秋。他们这部分的情感都还挺打动我的。他们会有一部分的理想主义，同时都是很善良的人，拍这样的剧会很有趣。

上观新闻：本剧比较冒险地摒弃了爱情线，纯粹地呈现了一个职场的故事。拍摄时是出于什么考虑？

吕行：关于爱情线跟职场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看到过很多的电视剧作品，把爱情线变成了核心的故事线，包括把男女主能不能在一起变成核心悬念。因此，有时候会跟观众的心理预期，或者跟一些电视剧所标榜的“职场剧”会有差距。

写职场剧，要不要爱情线？爱情线所占的比重有多大？它其实是一个挺难考量跟平衡的问题。但我觉得，爱情线其实不会影响职场剧的专业性；在职场中谈恋爱，在现实中也是屡见不鲜的。但如果爱情线的比重过大，那确实会影响职场剧的观剧感受。如果你是一个职场人，你不太可能天天想着去谈恋爱，这跟日常职场经验会有一定冲突。

行业剧对职场的呈现应“深入浅出”

上观新闻：《平凡的荣耀》把金融领域作为主要的切入点，作为职场剧如何体现出专业性？如何让作品不悬浮？

吕行：做这个戏的过程中，我们主要依靠大量调研跟采访。第一，我们会去了解投资机构中各种各样的人物，包括大佬、中层，也包括像白敬亭演的刚刚进入投资机构的新人。在走访这些实际人物的过程中，像赵又廷演的老吴，作为公司的中层，他所面临的困境实际上也是蛮有意思的。其次，我们会大量调研实际发生过的投资案例，我们选取那些既有现实当中的共性，同时也符合故事发展所需要的人物关系和情节结构的事情，然后进行戏剧化加工，最后变成我们的故事。

上观新闻：今年有不少行业剧开播或待播，《平凡的荣耀》也是其一。作为影视作品，你觉得怎样才能真实反映行业状况？

吕行：若要反映真实行业现状，就不能只讲高大上和成功的那一面，也要讲到这个行业的问题以及从业者的焦虑。这部分是很有真实感的一部分。因为你说投资机构怎么高大上，职场人每天怎么光鲜亮丽，这可能已经在观众的固有印象里了。以往好多作品都讲到过这一部分，包括有一些职场剧里，白领上班还挺轻松愉快。

但《平凡的荣耀》着重想写的恰好是它的背面，就是职场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即从业者每天面对的压力、痛苦、困境。在还原真实的职场环境上，我们在采访过程中，会给这些人物找到很多细节与心理依据；然后在真实案例里面寻找到一些可被戏剧加工的困境，一些矛盾冲突的点。拍摄过程中，在场景、道具这方面，把投资机构的日常生活，尽可能地做好做足。

上观新闻：本剧在真实的办公空间内完成拍摄，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拍摄是否顺利？

吕行：在实景里拍，是因为故事的主场景就在金宸资本的这一层里。如果锁在一个棚里拍，会有比较大的便利条件，比如不太受光线影响。但缺点同样很突出，那样的话就很像拍一个情景剧了。为了让演员找到比较好的状态，让大家有沉浸式体验，我们在外滩旁边的星汇中心租了一层毛坯房，把它改成了金宸资本这一层。

上观新闻：在你看来，合格的职场剧应该具备哪些特质？对于《平凡的荣耀》，你个人觉得满意和遗憾之处分别是什么？之前国内外职场剧你觉得值得学习的作品有哪些？

吕行：合格的职场剧应该具有几个比较重要的特质。首先你对这个行业的了解要深入，然后你对观众的展现要浅出。我们要深入挖掘这个行业，包括广泛案例、内在逻辑，并且用观众能够理解的方式去变成一件又一件的事，去服务于人物，然后去打动跟吸引观众。另外还需要把行业里的众生百态，把人物所具有的情感、不同的特质、不同的困境展现给观众。

这两点，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觉得这次做得还挺好。要说遗憾的话，比较大的就是播出时间距离拍摄时间久了一些。因为当时选择案例的时候，有意识地选择了一些相对而言比较有前瞻性的案例。但播出的时候，比如共享电动车、精品农业，已经有一些投资项目投过了。

国内外的职场剧，我们学习得还挺多的。当时我们做过一个类似题材和类型的分析，比如美剧《亿万》《白色巨塔》，都是很有现实感的职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