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比大战又来了。可惜来得不是时候，这几天人们关心的是人机大战。

3月11日晚，上海申花将在客场挑战上海上港。说是客场，其实就是从虹口足球场到上海体育场的那10多公里，打车不堵的话，和坐地铁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有人说，上海滩德比大战了14年，这次德比的前夜最安静，新闻不多、八卦罕见、火气不足，应该叫“德比小战”。不过，这倒也蛮好，安保压力不至于太大。

趁着人机大战的硝烟和“德比小战”的寂静，晚上附庸风雅，从书架上请出寂寞已久的《老子》，掸去上面的灰尘，随手翻了几页，发现有句话倒蛮应景，似乎就是说的当下这两件事。

这句话很简单，第四十章起首一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德比大战是让足球更好还是更坏？

如果不是球迷，对这种德比“大战”或“小战”，都不会喜欢。

一是不便。比赛前后两三个小时，赛场周围必堵成一锅粥，路人或居民饱受其扰。二是不雅。两队铁杆球迷或赤膊上阵、或奇装异服、或声嘶力竭，有点“疯人院放假”的视觉效果。三是不安。球员在场上就像见到了仇人，球迷在场下更像遇到了死敌，常常场上红牌纷飞，场下争端频发，安保如临大敌。

钉头碰铁头，大家硬碰硬，这么麻烦何不趁早废了，少惹事呢？

那就得多费点口舌，回到2002年首次上海同城德比。当年，徐泽宪做房地产做得底气十足，不但组建上海中远，还从申花挖来了申思、祁宏、范志毅等悍将，两队相碰不仅场上火星四溅，场下还闹出了传徐根宝说范志毅“空心大萝卜”的风波。那场比赛，新贵中远一举擒下老牌申花，倒戈的申思还拍胸示威。数月后，对头再相遇，申花依然被中远完胜。

申花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这么一个同城死敌，怎么办？烧钱呗。于是，第二年重金买来阿尔贝茨、佩特科维奇和张玉宁等名将，再战中远一负一胜，赢的那场是4比1大胜，当年夺得末代甲A冠军。

虽然多年后因为涉嫌假球，申花被剥夺荣誉，但说起当年那两支申花和中远，球迷至今感怀。后来，随着中远的渐渐淡去，上海滩德比也不复当年之盛。从去年起，随着东亚易帜上港，上港重金投入，上海滩德比才重新火爆。

说了这么多，老子用5个字就概括了，即为“反者道之动”。无非是说，矛盾都是“对立统一”的，任何一方面都不能孤立存在，而须相互依存、互为前提，最后互为促动。以我庸俗之解读，对手乃至对头，都是推动自己前行的最大动力源。

奔驰为何要对宝马情意绵绵？

德国人肯定也熟读老子，不然奔驰怎么会对宝马含情脉脉地说：“感谢有你！”

前几天，朋友圈不少人都在转这则“情话”。说的是，奔驰发布一张海报，祝贺宝马成立100周年。上面有句话，翻译过来的大意是：“感谢宝马100年来的竞争，没有你的那30年好孤单。”

我相信，奔驰是存了点坏心的真诚和聪明。

先说真诚。如果没有宝马这个时时觊觎的强劲对手，奔驰一直以老大自居，或许早就偷懒了、懈怠了、衰老了。再说聪明。奔驰如此赞誉对手，也是为自己加了许多印象分，让全世界来称赞自己的诚恳与从容。最后说坏心。因为宝马比奔驰晚了30年问世，奔驰特意强调“没有你的那30年好孤单”，其实是再次提醒全世界，它才是这个行业的开山鼻祖，宝马再时尚，终究没有奔驰地道。

扯远了，那就干脆扯得再远一点。

我上周去了一趟北京，拜访了几位老人，其中一位是国资委的老领导。我问他，当年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有什么遗憾吗，比如什么预定目标没有完成？他说，当然有没有完成的任务，很重要一个是国企重组目标没完成，但他不觉遗憾。

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他说当年的目标是把央企合并重组到80至100家，但没有按期完成，他离开国资委时，组到了113家。之所以没有完成，是因为他们制定了三条限制条件，一是重组要有互补性，必须要达到1+1大于2的效果；二是重组不能损害市场竞争；三是重组要企业自愿。

这样一来，就把自己的手脚捆住了。但他之所以不觉得遗憾，是因为在条件不具备的时候，他们没有硬来。他说现在想想，进度不重要，效果最重要。

说到底，企业需要对手，企业重组没有为了数量目标而硬来，是对企业的负责。而为企业保留对手，更是高手。当然，这个对手可以同城，可以同国，也可以同世界，就像波音与空客、苹果与三星。

人工智能会让人类醉生梦死、慢慢退化？

最后，再说说这场如火如荼的围棋人机大战。

其实本来不想说了，因为这个话题太热，能说的似乎都说了。更重要的是，这些观点好像我也都同意。

或许因为人类已经连输了两场，不少人都在呼吁淡看胜负，理由是围棋的境界是超越胜负的。虽然我不下围棋，但我对此很赞成，就像苏东坡当年说的，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不过，这话后来被刚过生日的金庸老先生嘲笑过一番，他在某本书中说，这样想的人肯定是可喜的时候多，欣然的时候少。

更多的文人则强调一点，就是机器终究是冷冰冰的，不懂得审美，没有心灵和文化意义上的愉悦。这话我更赞同，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和一台电脑谈恋爱，而人类生产设计电脑，本来也不是让它和你谈恋爱，只是让它成为一个你不需要投入感情的助手或工具。

当然，还有一些更深邃也更悲观的人在说，AlphaGo这类“人工智能”机器真正可能带来的危机，不是奴役人类，而是让人类丧失斗志、无所事事。

说实话，这样的分析更能打动我。这类机器的可怕之处，不是能赢几盘围棋，而是还具有自我深度学习的功能，经过专家调节，它能在逻辑分析推算的问题上，把人类远远抛在后面。这样推理下去，这类聪明又高效的机器能取代人类做很多工作，最终会使人类醉生梦死、慢慢退化。

这话我也不反对，只是建议把“人类”改为“一部分人”。从诞生之日起，人类一直面对许多对手，也在为自己制造对手，但无论是严酷的自然环境、凶猛的野兽，还是疾病、战争或者是“会思考的机器”，都是人类强大的对手，都可能让人类面对极大挑战，但人类在暂时受挫后会变得更强大，因为人类的进化就是为了击败对手。

老子说“反者道之动”，不仅仅是说万事都有对立面，同时“反”也可视为“返”，有循环往复之意。这就是说，任何矛盾既是对立的，又会互相依存、互相转化。说得再玄一点，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对立面，也因它的对立面而显现发展。

不说了，因为说得自己都被绕进去了。但我相信一点，在任何领域，简单地消灭对手，或人为刻意制造一个没有对手的环境，最终损害的只能是“始作俑者”。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