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英美试图达成“迷你”贸易协定,能赶在明年4月前“破门得分”吗?

世界观 2020-12-17 21:58
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张全
“英国与世界最大经济体的谈判不会是在公园里散步。”

在英国与欧盟就未来关系“谈不拢”、陷入“加时赛”之际,大西洋另一头的美国传来一些好消息,或许能令伦敦振奋。继16日英美签署“脱欧”后双边海关协定后,英媒17日援引美国贸易谈判代表莱特希泽的话表示,美英试图达成一项减少贸易关税的“迷你”协定。

分析认为,在美国政府换届的大背景下,美英意在释放加强合作的政治意愿,可能通过小型协定将早期谈判成果加以固定。但由于拜登政府对协定的重视程度发生变化,加上英国死守谈判底线,双方要在明年4月的最后期限前“破门得分”尚有变数。

“看似几英寸,实则几英里”

今年1月英国与欧盟“分手”后,英国官员在各种场合都会不失时机地推介“全球化英国”,希望通过与各国商签自贸协定,在“后脱欧时代”维持大不列颠的全球影响力。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英国开启与欧盟、日本、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伙伴的双边贸易谈判。10月签署的《英日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第一份捷报。趁热打铁的英国最近又与墨西哥、越南等国达成自贸协定。

外媒认为,尽管上述成果彰显了英国运筹国际贸易谈判的能力,但充其量只算“边边角角的胜利”。因为英国还没攻克两座最大堡垒——美国和欧盟。其中,美国无论在贸易体量还是经济地位上都极为重要。

按国别计算,美国是英国最大的贸易和投资伙伴,对美贸易约占英国贸易总量的15%。长年与英国有着特殊关系的美国还有巨大的政治能量。有了它的加持,英国就更有底气在未来关系安排上同欧盟讨价还价。

正是意识到达成美英自贸协定的好处,英国约翰逊政府誓要尽快摘取这颗“‘脱欧’王冠上的宝石”。而美国特朗普政府也乐见其成——“大统领”早就对欧盟心生反感,将美英缔结贸易协定视作削弱欧盟标准和保护的手段。

不过,虽然美英“情投意合”,但一谈起“钱”来,还是会“伤感情”。

双方首先在税收问题上剑拔弩张。美国2018年起与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诸国因钢铝产品、航空补贴等问题打响“关税战”,导致美英两国酒类等行业深受其害;英国今年4月开始对大型科技公司征收数字税,山姆大叔也十分不满。

上周,英国终于率先抛出橄榄枝——决定明年1月起不再征收因航空补贴问题而针对美国的报复性关税。路透社评论,此举标志着英国要与美国建立更紧密关系。美国也可能投桃报李。两名知情官员向《政客》杂志透露,预计下周美国将暂缓对苏格兰威士忌征收关税。

除了税收问题,英美在农副产品的安全标准、英国国民保健制度(NHS)等敏感领域也有利益冲突:美国希望转基因粮食作物、氯洗鸡肉、激素牛肉等产品进入英国市场,还希望目前不允许外国资本参与运营的NHS向美国投资者开放。但英方对此说“不”。

而新冠疫情以及美国大选,更加剧了谈判的复杂性——随着全球疫情持续、疫苗开始分发,围绕制药行业的敏感问题将不时浮现。美国大选则导致特朗普政府忙于选情,无暇顾及谈判。

多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原定于年底前完成的谈判“彻底没戏”。英美不得不把目光转向明年,希望在2021年4月前达成协定并送交美国国会。否则,协定将失去一项名为“贸易促进权”的立法保护,该机制允许协定在美国国会快速通过。

“英国与世界最大经济体的谈判,不会是在公园里散步(那么简单)。”《政客》杂志说。虽然一些问题取得突破,但只要最后几项条款谈不拢,就会前功尽弃。“看似只差几英寸,实则还有几英里。”

新一轮“智斗”开始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莱特希泽的话传递什么信号?所谓的“迷你”协定究竟是份怎样的协定?

从莱特希泽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的采访看,他并未明确交代“迷你”协定的内容,仅仅表明了三层意思。

第一,希望达成一项协定,降低美国对苏格兰威士忌的惩罚性关税。

第二,对英国暂停征收补贴相关关税表示欢迎,但希望英国“做更多”。外媒分析,所谓“做更多”可能包括要求英国取消在2018年钢铝产品纷争时对美国酒类等产品加征的关税。

第三,莱特希泽表示美国需要获得更多进入英国农产品市场的机会。复杂技术问题将留到谈判最后阶段解决,例如要求英方调整食品准入标准、改革NHS支付美国药品方式等。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崔洪建认为,相较特朗普,当选总统拜登的一大变化在于,可能将英欧谈判的优先顺序置于英美谈判之上。在拜登看来,争取欧盟的合作,要比拿到一个威胁欧盟竞争力的美英协定更重要。他在北爱尔兰边界问题上也采取与特朗普截然不同的立场,警告约翰逊不要“越界”……“因此,拜登很可能先观察英欧到底谈得怎么样。”

如此一来,英美要赶在明年4月前达成全面协定,可能性就比较小。然而,前期谈判成果又最好有所体现。所以双方可能希望在明年4月前将谈成的部分送交国会,通过“迷你”协定的形式固定下来。

根据《政客》杂志获得的最新一轮美英贸易谈判文件,中小企业、投资、数字服务相关部分谈判已接近完成。分析认为,这些内容有望被列入“迷你”协定。但药品管制、知识产权、纺织品标准等方面谈判仍待破局。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认为,一般而言,试图达成“迷你”协定或草签协定,都是彰显政治意愿的表现,美英可能也意在表达这方面需求,把难点和技术性细节留到之后讨论。就像美国前任总统奥巴马在任期结束前,也曾想草签“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TTIP),但终未如愿。

“那么这次美英能否成功?”丁纯说,“应该说变数不少。”

从英国角度看,尽管约翰逊想获得美国在“后脱欧时代”的支持,但作为老牌发达国家,英国在谈判中还是“在商言商”,没有被美国“忽悠”。而在关键问题上的不妥协可能影响谈判进程。

“约翰逊在事关国家利益时,刻意与特朗普拉开距离,而且他在理念上与欧洲走得更近,支持环保和自由贸易。”丁纯说,“现在看来,他一方面坚守谈判底线,一方面又通过取消对美征税等举措,缓和与华盛顿的经贸关系。”

从美国角度看,《卫报》最近注意到拜登的一则表态,他说在美国更具竞争力之前,不会签署任何新协定,首要任务是提高对美国制造业的投资、保护美国工人。《卫报》解读为,拜登的警告粉碎了英国希望早日与美国达成贸易协定的希望。

“约翰逊在谈及与拜登达成自贸协定一事上,显然不像往常那么乐观。”《卫报》说,“首相在谈论协定前景时笨拙地咧嘴一笑,就像一个知道自己做了蠢事的小学生。”更重要的是,拜登的经济复苏战略——例如在政府采购中促进“购买美国货”——与英国在协定中的利益背道而驰。英国经济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增长可能会进一步下降。

丁纯认为,拜登上述言论可能侧重于表明,自己会将更多精力放在疫情和国内经济,并非排除了与英国商谈的可能性。此外,拜登会有一个政策回调的过程,但在国会和党派掣肘下达到什么程度尚难逆料。

崔洪建认为,事实上,英美贸易投资关系已经相当成熟,即便达成全面协定,经济利益增长的空间并不大(英国国际贸易部测算:最多能让英国经济在2035年以前增长0.16%)。但协定的政治象征意义不容低估,它有助于英国减少对欧盟的贸易依赖、获得美国政治支持,稳定国内市场并说服“留欧派”议员。对于欧盟来说,它会一边观察英美博弈,一边分秒必争地制定对英国的谈判策略和时间表,争取主动权。美英欧2021年新一轮的“智斗”将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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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徐佳敏 未经正式授权严禁转载本文,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