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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赖声川:在剧场直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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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陈俊珺 2018-08-05 13:42
摘要:上海是一座充满创意的城市,我们身边有许多元素都可以用在戏剧创作中。

 

前不久,著名剧作家、导演赖声川的新作《隐藏的宝藏》在上海上演。今年又恰逢他的经典作品《宝岛一村》问世10周年。从宝岛到上海,赖声川的作品有着令他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持久生命力。

  

近日,记者对赖声川进行了专访,探讨他的“戏剧密码”以及他对于剧场文化的思考。


上海的“宝藏”给了我灵感

 

上观:不久前您的新作《隐藏的宝藏》与观众见面了,这部创作于上海的作品有哪些独特之处?

  

赖声川:我想通过这部戏给观众一种特殊的观剧体验。它是一部斜角喜剧,斜角就是侧看和旁观的意思。“戏中戏”与“戏外戏”在这部剧中同时上演。这部戏由8位演员完成,故事讲的是一群不专业的剧团人员打算在上海的一座老剧场进行古罗马喜剧《一坛金》的演出,演出过程中却出现了种种“意外”。台前在演戏,台后在处理各种混乱中产生的问题。按照《一坛金》的剧本,演员们要寻找一坛金子,在演出中,剧场的工作人员真的在老剧场的墙壁中发现了一堵塞满了美元的墙壁。发现巨款的剧团成员、开发商、剧场经理各自心怀鬼胎,开始打这一墙美金的算盘。

  

上观:从《暗恋桃花源》中的外滩公园,到《宝岛一村》中的飞行员,再到《如梦之梦》 中的上海天仙阁,您的许多作品中都有“上海元素”,这份“上海情结”从何而来?

  

赖声川:我母亲是宁波人,以前住在上海,我小时候在台湾,有很多亲戚都讲上海话。自从2015年我的专属剧场“上剧场”成立后,我和太太就将工作和生活的重心移到了上海。我们住的地方离上剧场只有4公里不到,我经常会骑脚踏车去剧场,一路上的武康路、复兴路、衡山路,在梧桐的掩映下非常美。有时候为了欣赏不同的风景,我还会尝试不同的路线,一路上会经过巴金故居、周璇曾经录唱片的地方等,这些地方在我看来都是上海的宝藏,这些元素也给了我创作的灵感。

  

上观:《隐藏的宝藏》创作于上海、发生于上海、上演于上海,可以说是一部“全上海作品”。

  

赖声川:是的。《隐藏的宝藏》首演后,有朋友问我,这个剧本是谁写的,他和不少观众一样,都以为是这是从国外移植过来的剧本。当下的戏剧市场看似繁荣,但原创的戏剧其实很少,我创作这部剧希望为年轻的创作者们做一个小小的示范。上海是一座充满创意的城市,我们身边有许多元素都可以用在戏剧创作中。

《隐藏的宝藏》剧照


艺术的工匠性不该被忽视

 

上观:今年是《宝岛一村》上演10周年,它在全球一共上演了两百多场。《暗恋桃花源》演了32年,依然深受观众的喜爱。有人认为,这些作品之所以具有这么长的生命力是因为您讲故事的方式很特别,您怎么看?您的戏剧密码究竟是什么?

  

赖声川:我常常在创作中给自己出题目,然后找答案。《暗恋桃花源》的题目是要把“暗恋”和“桃花源”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放在一起展现在舞台上;创作《宝岛一村》时,我们收集了有关台湾眷村二十几个家庭的100多个故事,最终出给自己的题目是要把眷村60年的历史浓缩在三幕中,融入三个家庭里。解决这些难题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强大的结构,一旦找到那个结构,难题就迎刃而解。

  

上观:搭建结构是戏剧创作中最难的部分吗?

  

赖声川:我想是的,你刚才说的“戏剧密码”就在结构的搭建之中。很多人以为剧作家是任由自己的心情随意去写剧本,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我一直觉得艺术的工匠性是不该被忽视的。戏剧家就像建筑师,要想建构起新颖的建筑,结构一定要牢固,不能歪,否则会垮。只有好的结构才能让一部戏撑起来、活下来。空有好的故事,但不知道怎么组织,这部戏就没有力量,更不会出彩。

  

上观:您曾经说过《暗恋桃花源》是聆听时代的作品,是您父母那个时代的故事,对于今天的观众依然具有吸引力。您当年在创作这部作品时,有想过写给怎样的观众看吗?

  

赖声川:不会,我心里肯定有观众,但我不会预设,不会去讨好谁、取悦谁。有些作品在问世时有着强烈的时代感,但却没能转移到下一个时代。《暗恋桃花源》已经演了32年,我自己也惊讶于它的持久性,我想这或许是这部戏的运气吧。几年前,我带着《暗恋桃花源》到了我祖籍所在地江西会昌,当地农村的年轻人也很喜欢这部距离他们生活很远的戏。这也许和它表现的主题有关,它讲的是人的向往与人的错过,这一主题一直没有老,并且以一种悲剧与喜剧交错的方式呈现。

 


为观众还是为自己,要想清楚

 

上观:您的许多作品都给观众以悲中带喜、喜中有悲的感觉,您如何看待悲剧与喜剧?

  

赖声川:悲剧与喜剧不该被截然分开,是一体的两面,推到极致,它们有同样的效果,就是使观众忘我。喜剧与悲剧被分开来其实是从近代才开始的。古希腊人在看了三部悲剧之后,还要再看一部羊人剧才算完成一次观赏体验,羊人剧多半是在讽刺前面的悲剧,这种悲剧加喜剧的组合是很耐人寻味的。

  

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看了一出悲伤的戏之后,很难过,甚至大哭一场,可哭过之后,情绪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几天之后还是很难受。或许这些戏的创作者就是要让观众难受,把悲伤的甚至脏乱的东西喂给观众,然后呢?然后就与创作者无关了。

《宝岛一村》剧照  

上观:艺术创作者应该对观众负责吗?

  

赖声川:我认为是的。我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意识到,作为编剧和导演我并没有无限的权力,不是我爱怎么写,观众就要接受。当我的某些理念必须要用一种特殊的戏剧方式来呈现时,可能不太容易懂,但这并不表示我在戏谑观众,或者无理由地堆一些感觉在观众身上。

  

上观:但是艺术家在创作时或多或少都会将自己的情感诉求和个人表达融于作品之中,用当下的流行语来说就是“夹带私货”。

  

赖声川:如果对观众是有营养的,那不是很好?但如果只有私心,就另当别论。一个创作者,为观众还是为自己,要想清楚。没有创作者不把自己的个人情感融进作品里的,但关键是你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宣泄情绪,从而得到乐趣,还是为了观众,这差别很大。

 


戏剧可以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上观:有些观众走进剧场看戏纯粹就是为了轻松、为了娱乐,您怎么看这种诉求?

  

赖声川:确实有观众希望在看戏的两个小时里完全忘了烦恼,当他们走出剧场,又会重新回到烦恼中去,这样的戏对他们没有太多帮助。但也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并不满足于此,他们走进剧场时带着更多的期待与思考。

  

上观:剧场的使命不仅仅是提供娱乐。

  

赖声川:对!我相信一座好的剧场能起到一种转化与提升的作用,观众走进剧场并不是来逃避人生,而是在剧场中直面真实的人生。当演出结束,灯光亮起,他们走出剧场时,能更好地面对人生,得到某种提升。这种转化作用和娱乐功能其实是可以结合的,两者并不排斥。

  

上观:除了戏剧,您在上剧场还做了哪些尝试来为观众实现这种转化与提升?

  

赖声川:过去,剧场是高高在上的,走进剧场必须穿得很正式,端坐着听古典乐、看歌剧、芭蕾舞表演等等。我觉得在当下,剧场完全可以跟生活结合在一起,吃完一顿饭,就能去看一场戏。上剧场的诞生就是一种尝试,在某种意义上,它就像是我的孩子,我甚至调整过每一个座位的角度来检验剧场的效果。我们试着把高档的文化场所放在商场这个很生活的空间里,因为我相信文化不是独立于生活之外的,戏剧可以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除了提供戏剧,我们还做了“丁乃竺会客厅”“赖声川大讲堂”等文化活动,希望能为观众带去更多的智慧与感悟。

栏目主编:龚丹韵 文字编辑:龚丹韵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朱瓅
正文图片:采访嘉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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