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寒假期间，上海博物馆在上海国际少年儿童生活方式展上举办了以“纪传·史记”为主题的互动儿童展，将20位《史记》人物重新组合在一个架空的时空中，诉说他们各自的故事。从中，我们可以一窥司马迁的历史观，以及直至今日它对于我们的影响。

中华文明浩如烟海，历史长河源远流长，其中沉浮着不知多少曾与我们一样，有思想、有抱负、有作为、有悲欢的“人”。我们轻描淡写提及的某段文字，是其中无数人倾尽一生铺就的历史。“以史为镜”，既指统治者在历史中看见兴衰的经验智慧，也可指我们在其中瞥见芸芸大众的一生。

此次展览的定位是“民族的血性”。从上位者到失败者，从帝王将相到市井贤人，从雄主霸才到诸子学说，展览选择的人物无不是大智、大德或大勇之人，除了引人注目的统治阶级，还包括潜于历史长河的普通平民。他们站在不同的时期，代表不同的立场，采取不同的手段，但他们所共有的那些基因，或激昂、或隐忍，或豪勇奋进、或百转心机，不论阶级贵贱，在民族血液中代代流传。

展览现场照片

这也正是太史公的史观。《史记》的本纪所记者为帝王，理应全为汉武之前历代正统帝王，但其中最著名的，恰恰是《项羽本纪》。这也折射出司马迁不论成败的史观与对项羽的肯定：在刘邦称帝之前，项羽的成就作为与为人气魄足以使他位列帝王席。此篇本纪中，随着项羽一生的游历，波澜壮阔的楚汉之争逐步展开，喑呜叱咤的楚霸王形象一步步成长，司马迁着笔这位悲剧英雄的立意也逐渐清晰：他死于悲剧，但无碍他是英雄。

再来看列传。列传所记，均为各界各业有名之人，有文臣武将，也有奇能怪才。《货殖列传》中汲汲营营的商人，《龟策列传》中言鬼言神的卜筮者，《滑稽列传》中能言善辩的“滑稽”鬼才，《刺客列传》里一诺千金的刺客，《游侠列传》中肝胆相照的“江湖人”，甚至《酷吏列传》里凶狠的官吏，《佞幸列传》里恃宠骄横的奸臣，都仿佛在告诉我们，历史远比想象的更有趣、更全面、更栩栩如生。如果只是条缕清晰地背诵大事件，掰数大人物，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楚汉之争

《史记》创下的纪传体写作传统，在后世使用颇广。从班固的《汉书》到乾隆时成书的《明史》，中国古代二十四史皆延续太史公体例。抛开统治者施加的政治影响不谈，二十四史都旨在从上到下，从朝堂到末流，尽量完整地描绘历史事实，使后人在正史中也能看到多维的历史面向。

这种体例在日本、韩国也有不少体现，如日本江户时代水户藩藩主德川光圀所作《大日本史》（又称《日本纪略》），全书结构就与中国二十四史通用结构几乎相同，包括记述帝王之事的本纪，帝王之下从皇室到市井的列传，以及记事的志、表等。

相比中国正史以纪传体为主的情况，西方史书编年体与纪传体并行，但在同一本书中兼顾描写上层人物和市井末流的情况较少。罗马帝国早期普鲁塔克的《希腊罗马名人传》算是西方纪传历史的滥觞，也是最著名的早期纪传体历史著作。前后50篇章，讲述的均为希腊罗马脍炙人口、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

再往前看，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所著《历史》（又称《希波战争史》）虽非纪传体，但描绘的社会维度更加多元。尽管《历史》的真实性一直被历代史学家怀疑，但希罗多德广泛走访文物古迹，收集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在《历史》中介绍了西亚、北非、希腊诸地区的历史地理与风土人情，从切实的人民与社会，而非仅限于上层与英雄的角度，还原所及之地的风貌，也从更为基层、全面的角度剖现了希波战争的原因。从社会群体多元化角度来看，《历史》与《史记》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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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素来注重“传承”，我们现下所拥有的全部经验，正是几千年文明淘洗精炼后的结果。一个固定群体映射的只是局部的历史，此时此刻的我们比以往更需要来自不同阶层的全方位历史来回应过去，面对未来。

历史是所有人共同的历史，它无关阶级与成败，而是上上下下一齐掀起的潮流涌动，一齐绘成的灿烂长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