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洁到底要不要改变，这是一个很难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同样是关心和喜欢他的人竟可以分开两边，坐在正反两方的辩手席上。

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柯洁又哭了。

“我对自己很失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印象中上一次看到柯洁掉眼泪，是2017年他完败于围棋人工智能“阿尔法狗”之后。而这一次，柯洁的眼泪是在昨天1比2不敌韩国小将申旻埈九段，无缘围棋史上最年轻世界冠军“九冠王”之后落下的。

两次落泪显然有着不同的意味——四年前，拿出浑身解数的柯洁面对无懈可击的“阿尔法狗”，他宣泄着绝望和无奈。“它太完美我很痛苦，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赛后他抱着前来安慰他的人说着，“我做不到，我赢不了。”

而这一次，他的眼泪似乎都是冲自己，是对拿不出比赛状态的自己感到郁闷和迷茫，“很抱歉，自己下得不好，我对自己很失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自己的棋有问题，没有达到预想，对形势判断也不太敏感，输得也没有什么办法。”赛后他含着泪这样说。

状态不好真是“分心”闹的？

媒体人当然都知道，柯洁拿冠军是大新闻，柯洁痛失冠军或早早被淘汰也是好新闻，因为同样有不少故事可写。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多情况下，柯洁自己发挥失常往往大大多于对手发挥太好。只要是柯洁不在状态，辩手席的一边往往会占了上风——“柯洁要分心的事太多了，他是不是没有尽到一位职业棋手，一位代表中国最高水平的天才棋手，应尽的本分。”“他没有把自己的全部，都付诸于围棋本身。天赋再高，输棋也不奇怪。”

而他们的对面，立场也从未因为柯洁的哪一次落败而改变过，“心疼棋盘前掉眼泪的柯洁，喜欢生活中为真实的柯洁和网上敢怒敢言的柯洁，不管柯洁输棋还是赢棋，我就是喜欢的是有血有肉、完整的他。”一位“柯迷”这样写道。

好心批评柯洁的，笔者当然理解。

有“围棋之神”之称的吴清源，当年请鼎盛时期的聂卫平吃饭，他见后者席间一直在聊前一天打桥牌赢了多少，突然冒出一句：“聂卫平啊，你追二兔不得一兔。”聂卫平立刻不吭声了。

聂卫平的弟子、武侠界泰斗金庸曾这样评价聂卫平，“聂老师他喜欢的东西太多，又打桥牌，又下围棋，又喜欢看足球，总之有胜负的，有比赛的，他什么东西都喜欢参与，这个恐怕我觉得是最大的缺点，什么事情都可以分心，围棋绝对不能分心的。”聂卫平贵为棋圣，但职业生涯无缘世界冠军是他最大的痛，很多人替他惋惜，也正因为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看，如今的柯洁和当年的聂老，确有相似之处。只是因为时代的不同，所谓“分心”的内容有所不同——社交平台是眼前柯洁的另一个舞台，他的真性情和所有言论被无限放大，被无数次被置于风口浪尖；他发自拍，发“无敌是多么寂寞啊”的段子，怼人，讨薪，关注时事……柯洁在无止尽的纷争里陷得久了，容易伤神，难免伤心。

去年，柯洁退出微博的消息，一度在网络上掀起一阵舆论狂潮。大多数网友认为柯洁做出了一次明智的决定，抛掉网红的身份，离开纷争和非议。但事实上，他哪里割舍得了和粉丝们的羁绊。

早在去年的5月9号，柯洁就宣布入驻B站，答应粉丝们会在B站分享自己的生活，以及教B站的朋友们下围棋。

柯洁并没有食言，他的确在B站上分享了几个围棋小技巧，但大多数视频，都是柯洁在疯狂整活。比如，柯洁养了一条狗，并给它取名为“阿尔法”。就是为了自嘲当初自己输给AI“阿尔法狗”的事。抑或是分享生活Vlog，视频里柯洁表示自己不仅是围棋棋手，还是个“老二次元”和“金牌厨师”。他还亲自做了一道烤鸡翅，来证明自己“厨师”的身份。

此外，柯洁还展示自己正儿八经练有氧拳击，还专门花钱买了一部街机，闲暇时就玩《拳皇》。不久前，有关马保国的鬼畜视频在B站突然爆火。柯洁直接更新了一则视频，自称是“马保国开门弟子”，闲着没事就研究“浑元形意太极”，还给大家打了一套“闪电五连鞭。”

什么是成为柯洁的“代价”

没有科学的依据能证明，柯洁的“网红生活方式”，和他自己承认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有必然联系。而他决赛第一场前的彻夜难眠，第二场的“出现错觉”，第三场的“毫无办法”，到底缘于何种原因，也没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但在一些棋迷来看，这一切是柯洁在无法消化压力时,被压力反噬导致的结果。而柯洁身上大多数的压力，原本根本不该属于一位围棋棋手。毕竟像柯洁这样的顶流网红棋手，在他出现之前，或许也只有聂老堪当此名。但不同的是，那时，根本没有网络。 

柯洁说，他之所以努力保持自己在互联网的知名度，努力让自己出圈，是因为他希望更多的人能够去了解围棋这项运动。他希望做聂卫平一样被人记住的棋手，也希望做这个有质感、有性情的古老竞技项目的引路人。毕竟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下围棋这种需要时间并且静下心来的运动，对于现代人来说太难了。他并不否认自己在社交平台上有些夸大举动，是“设计”好的，“我有时确实会说些夸张的话，但我都仔细推敲过。必须说，我说话还是经过大脑的。”

的确现实确如柯洁所言，“围棋不能单单靠一些爱好围棋的企业家，靠他们的情怀去支撑整个行业，是不长远的。作为一个棋手，我能感觉到近年来棋迷数量真的不多，我也很有危机感。”

他确实办到了，很多人因为他的幽默、睿智、张扬、桀骜不驯的真性情，去主动了解围棋，让自己的孩子去参与围棋，围棋的确得到了更好的传播。

聂老当年要是不分心，或许世界冠军早拿了。但或许也正式因为聂老的多元和真性情，让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当下年轻人能喊得出的老一代棋手名字里，还数“聂卫平”。

什么样的时代造就什么样的棋手，但或许无论在哪个时代，一个既能被人深深记住，又能引路的棋手，就得承载这样或那样的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