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中国版《冰与火之歌》”的“奇幻大片”《幻城》，据说刷新了许多人对“烂片”的认知。豆瓣评分跌至2.9分，大量公众号给予长篇恶评，称其剧本烂、演员烂、特效烂，完全对不起3亿的天价投资。

想必上海观察的多数读者根本不会对这部电视剧提起半点兴趣。然而就是这部“烂评如潮”的片子，居然点击率居高不下，微博上的讨论量也十分可观。年轻的粉丝们热情捍卫他们的作品和他们的偶像：我觉得很好看，不许你们再黑《幻城》！

不信？您回家问问，自家青春期的儿女/弟妹就算不在看，他/她的同学也一定在看。要不然为什么要放在暑期档呢？就像去年大热的《花千骨》，制作人坦承，是因为孩子特别喜欢这部小说，才坚定了投拍的决心。

做梦的青春期

两极分化的评价，在近几年的电影、电视剧，乃至新涌现的明星艺人里，几乎成为了一种常规现象。大约以20-25岁为界，成熟的、受过较好教育、日常看欧美日影视剧为主的“成年人”，对《幻城》这类片子嗤之以鼻，偶尔看一眼，也是抱着猎奇的心态；而年轻的、还在上学的、打开电视机就定格在湖南卫视的“小朋友”，则从《小时代》追到《花千骨》，如今又追《幻城》和《九州天空城》，什么红看什么，他们永远是忠实粉丝。

按理说，这么多片子制作下来，看的人不少，投入也越来越高，整体的水平应该有所长进才是。然而看过《幻城》和电影《爵迹》不久前放出的预告片，有人毒舌点评：《小时代》是郭敬明编导史上的巅峰之作。

那换个道理？既然一部比一部难看，看的人应该越来越少才是。可不管是真的还是吹的，反正点击量、讨论量都在那里，至少从表面上看，“小朋友”们从未放弃对超级流行IP和心中偶像的支持。

如此费解的逻辑却真实地存在，一定有其理由。一种可能的解释是，我们眼里的“小朋友”长到了青春期，已经不满足于迪士尼公主或是喜洋洋灰太狼，他们迫切需要一些能让自己跟“幼稚的小孩子”区别开来，又不与“俗气的大人们”同流合污的东西，要美好、要梦幻，决不与这个苟且的世界相同。

说《幻城》粗制滥造是不对的，因为它的确在往年轻人喜欢的方向上努力。比如选演员不以演技为标准，而以能否让人舔屏（长得帅/美）为标准；比如主角的姓名“樱空释”、“梨落”，带着浓浓的中二气息，但只要看起来听起来美就可以了。至于剧情是什么，特效又是什么？这是“老一代”才关心的问题。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脑补”的能力。以他们喜欢的方式，把他们脑海里盘桓了几年的人物和故事影像化出来，足矣。

取笑《幻城》的人跟当初嘲讽《小时代》的人一样，根本不是这些影视剧的目标观众。谁没年轻过呢？但从一场迷梦里醒来后，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你不能理解“小朋友们”追看《幻城》的动力，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老了。

单薄的造梦术

谁没年轻过，谁没造过梦。金庸、琼瑶、托尔金、罗琳，甚至包括古典四大名著，一切大范围流行的通俗文艺作品，几乎都是造梦的典范。只是这个梦造到今天，可以讲的故事越来越少，能给人新鲜刺激与众不同感觉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所以，《幻城》跟它的前辈《小时代》、《花千骨》一样，只能在造梦的路上越走越远——《小时代》是对当下生活毫无节制的造梦；《花千骨》是造梦的古装玄幻，主角半人半仙；《幻城》就干脆营造一个完全虚构的世界，千秋大梦。

你看，《幻城》里面，一切都是梦幻的、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剧中冰火两族世代斗争，主角视角的“冰族”，白衣白发，演员的脸也涂得刷白，戴着“冰蓝色”的美瞳，在一片白色的冰雪世界里活动——而且他们都是神，连东西也不吃，更不用上厕所。“火族”也很直观，一身火红，脾气火爆，眼神“邪魅狂狷”，自然成了反派担当。

平心而论，这种幼稚的造梦术，跟“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或者哪怕“四女同舟何所望，东西永隔如参商”相比，实在差远了；虚构的“冰国”、“火国”，与构建了整套历史及价值观的中土世界、维斯特洛大陆相比，也是直白浅显得发指。

最重要的，优秀的文艺作品，形式背后往往承载着“意义”。作者在造梦的同时，不会忘记对现实的隐喻，或是对社会的关怀，或是人性的观照，或是对思想的开掘，甚至对抽象之美的探索——这些都是文艺作品的“意义”所在。但这一切，在《小时代》、《幻城》这类单薄的造梦术里，是完全看不到的。

愿打和愿挨

而吊诡的是，偏偏是这种不着边际的造梦，似乎更受年轻人的欢迎。

相反，“意义”在许多年轻人那里并不受青睐。梦的消逝、生活的无奈、脏兮兮的权谋……这些在成熟观众看来具备更高审美价值的内容，对埋头于“周周练”或流水线的年轻人来说，大概的确不如纯美而不会破碎的梦幻世界。造梦很安全，触及现实反而得罪目标观众，就算是内心成熟的作者，也会有意回避。

而这样的态度也并非为年轻观众所独有。很有一部分人，对《幻城》的吐槽集中在特效、演技和郭敬明的抄袭悬案上，并不在乎故事本身的立意走向。生活这么辛苦，看个片子不过娱乐一下，何必较真？如果真对影视作品那么挑剔，那恭喜你，你不仅有品位，还能在繁琐无聊中生出一份闲趣——可能，很有时间。

有做梦者必有造梦者。《幻城》这个梦从某些角度来看，实在造得不怎么样，但对多数年轻的做梦者来说，够了；某个维度上，还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而既是梦，也没有太多指责的必要了——当今国内最会造梦的郭敬明，粉丝到了一定年龄后大多自动脱粉，还要羞愧地说，哎呀，当初怎么会喜欢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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