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油在4月20日跌至期货史上首次负值后，价格始终没有太大起色，目前还在10美元线上苦苦挣扎。一桶石油的价格甚至比不上用来装油的油桶值钱。

原油期货今年以来的价格，来源：market watch

史无前例的负油价使大众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就像牛奶卖不出去情愿倒掉一样，许多石油买家也是宁愿亏钱平仓，都不会选择现货交割。

原因是接手现货没这么方便，甚至可能会比卖家倒贴的钱更贵。

而且，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现象：

全球可能快没地方存放石油了。

没多久陆地上就放不下石油了

石油的储备方式，主要为陆地储备和浮动（河海）储备。按照华尔街日报的统计，全球陆地和浮动（河海）原油库存总数为55亿桶，已用约31.5亿桶，剩下的储存空间里里，陆地还有15.4亿桶，海上还剩约8.1亿桶。

全球陆上和河海的原油总储量，数据来源：华尔街日报

看起来未使用的空间还剩不少，问题是，需求在急速变少。 

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报告统计，由于疫情爆发和国家封锁，4月原油的日消耗量与去年相比减少2900万桶，也就是说，如果不减产，或者需求不上升，原油的库存会以每月8亿多桶的速度上升，大约上升10%。只需约2个月，全球陆地仅存的库存空间便能填满。

挪威Rystad Energy的高级石油市场分析师Paola Rodriguez-Masiu说，实施970万桶/天的OPEC+减产措施仍将导致4月和5月大量原油库存积压。实际上如果需求不恢复，只不过是将全球用完全部石油库存空间的时间推迟了约两个月。  

另一个问题是，目前剩下的储油空间，有很大一部分在海上，大约为8.1亿桶。

但海上的储油成本比陆地高许多，根据佩里管理首席执行官查尔斯·佩里在2015年的计算，在海上储一桶油的成本，是陆上的20-25倍。

疫情期间，可能远远不止。统计数据显示，超大型油轮平均运价已从2月中旬的每天3万美元上涨到每天21万美元，涨幅高达600%。按此价格，每吨原油在海上存储6个月的成本约为57.33美元。而在库欣存储12个月到18个月的成本为每桶每月60美分，6个月内短期存储的成本为每桶每月1美元。这意味着，目前在海上储油的成本，可能是陆上存储的50-100倍。

即便是这样，全球航运巨头Clarksons Platou公司的分析师在4月21日的研究报告中称，全球海上储油量正在激增。油轮运营商Euronav NV首席执行官预测：“越来越多的船只将从船队中撤出，用于储存石油。”

路透社表示，根据对全球石油储量的合理估算，石油整个供应链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2至4个月内饱和。 

美国和俄罗斯库存处于高位

美国能源情报署（EIA）统计，美国的总原油储存能力为6.534亿桶。截至4月10日当周，精炼厂和油库的净库存约为3.235亿桶，占存储容量的57％。

美国原油库存。图/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美国瑞穗证券能源期货主管罗伯特·雅格（Robert Yawger）在发布的报告中表示：“按照目前的增长速度，只需要7至8周的时间，美国的石油储量就将达到储备能力的顶峰。”

美国能源情报署还称，截至4月10日当周，纽交所位于俄克拉荷马州库欣的交货地点的库存约为5500万桶，比一周前增加了570万桶。IHS Markit的油价信息服务全球能源分析负责人汤姆·克洛扎（Tom Kloza）估计，库欣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原油储存设施之一，其储油能力已经接近80％左右。

俄罗斯作为产油大国，库存空间可能更加堪忧。TankerTrackers.com联合创始人Madani表示，此前认为俄罗斯可能会有超过1亿桶的原油储备空间的想法太乐观了，现在看来俄罗斯的库存空间可能只有5000万桶左右。

抄底没想象那么简单

伍德麦肯兹高级顾问孙磊及其团队在最近新发布的研究报告中谈到，在以往数次油价暴跌形成的低油价时期，像中国这样的主要原油进口国往往都会积极增加战略储备。

根据中国海关总署的数据，2019年全年中国进口原油5.06亿吨，相当于每日1012万桶，较2018年增长约9.5%，而今年首两个月则进口8609万吨，按年升5.2%。

中国石油进口量，来源：中国海关总署

不过，国内需求同样在下降，1-2月石油及制品类商品零售额同比下降26.2%，3月有所收窄，但同比下降仍达18.8%。

SIA估计，截至3月31日，中国拥有战略及商业库存合计约9.96亿桶。研究公司Orbital Insight则指出，实际库存应该是9.28亿桶。由于储备能力受限，有研究团队认为，从2020年3月到2020年底，中国每天最多可以增加仅30万桶的原油储备。

除了储备空间不足外，知乎上的高赞回答《为什么不趁油价下跌大量购入原油并注入油田，以备不时之需？》还提到了一个原因，用油罐储油，不仅成本极高，而且会有呼吸损耗，影响石油品质。这意味着，石油也是有保质期的，存储时间越长，品质就越差，相对就越不值钱。而现有的技术手段下，往地层注油储藏，也是异想天开。

减产仍无法抵消需求下滑

期货下跌，现货石油价格也在下跌。作为美国原油基准的西得克萨斯中质原油，其价格已从年初的每桶60美元左右跌至20美元以下。而且分月来看，3月的价格下跌最为严重。

国际能源署（IEA）统计最新原油和成品油月价格变化图。图/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按目前的态势，今年4月的石油需求将降至1995年以来最低值。尽管OPEC＋（OPEC成员国加上俄罗斯等主要产油国）达成了历史性的减产协议，同意从5月1日开始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减产，额度为970万桶/日。自2020年7月1日至12月减产770万桶/日；自2021年1月至2022年4月减产580万桶/日。但彭博社指出，达成的减产幅度还是太小，无法抵消每日减少的2500万桶至3000万桶需求量。

经济学上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子，经济危机时，奶农会倒掉牛奶避免更大的损失，对石油来说，扔掉会造成污染，如果需求再不提升，到时候多出来的石油放哪里，是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