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走预约通道，打开绿色随申码，有序排队、接受体温测量，不要急！”4月16日中午12:30分，朱家角古镇景区北入口处，游客正通过蛇形通道排队进入景区。不远处的放生桥上，游客流连忘返、拍照留念。从3月下旬开始，安静了两个月的朱家角古镇景区，人气又开始旺起来。

热闹的背后，变化也正在悄然发生。景区外围的美周路上，一排近10家餐饮店中，最近有一半在门上贴出了“店铺转让”的信息；古镇商业街上的饭店门口，不少商户把特色菜的优惠信息做成易拉宝放在最醒目处，还用店里自制的酱菜招揽顾客；有的老板尽管在景区内经营有多家店铺，疫情期间却焦虑得去食品厂打零工、想回老家养牛……

随着气温升高，朱家角古镇老街的商业气息正逐渐回归。商户们如何应对疫情下的经营压力，想了哪些办法自救？政府部门又可以在哪些方面“拉一把”提供帮助？

游客凭“两码”居民凭“两证”，商业街人气逐渐恢复

朱家角古镇景区是3月20日恢复开放的。目前，景区实行网上实名预约制，每日限流入园，游客需要提前通过“朱家角发布”或者“朱家角旅游”微信公众号进行预约。所有游客需凭预约成功二维码、随身码绿码，经过工作人员核对无误、体温测量无异常后，佩戴口罩才能进入景区。疫情期间，景区暂不接受团队预约。

朱家角镇景区办负责人顾建弟告诉记者，目前朱家角古镇只开放了南北两个主要通道，景区还实行限流措施，每日游客量不超过日最高承载量的50%。“平均来看，以前每天的游客数量在3万人次左右，节假日可达7、8万人，疫情期间，景区规定每天限流1.5万人次。游客进入需凭‘两码’，本地居民进入则需凭‘两证’：身份证和居民出入证。”

限流措施挡不住景区里旺盛的人气。目前，古镇景区内近600家商铺已复工的超过八成，游客们也是熙熙攘攘，只是人人脸上都戴着口罩。在人流最为集中的放生桥上，景区办还在桥中间拉起了黄色隔离带，采取上桥、下桥人流各走一边的方式，确保游客平稳有序游览。

古镇的人气恢复如此之快，一定程度上与游客和商户的心理有关。朱家角镇景区办副主任陈慧告诉记者，从1月底到3月底，大多数人都“闷”在家里，想出去逛逛也无处可去。“最近春暖花开、气温回升，不少景区、商场陆续开放，出门踏青游玩的人逐渐变多。”以朱家角古镇为例，自从恢复开放的消息公布后，每日的预约游客数量都达数千人，每到双休日，预约人数更是会碰到限流的“天花板”。

另一方面，商户对于恢复营业的呼声也很高。顾建弟告诉记者，1月底要求景区关闭、商户停业时，就有不少商户表示非常“肉疼”：“有些杂货店的特定货物进货渠道、进货时间是固定的，进了货却不能卖，现金流就会紧张。比如新风路上一家杂货店在1月底时就屯了价值40万元的香烟，景区封闭期间店主时常来问我们何时能恢复营业。还有的餐饮店原本为了应对春节期间的大客流，提前在冰柜里准备了大量食材，后因疫情而需临时关店，意味着这些提前准备的食材都浪费了。”正因如此，当3月下旬景区办给商户们打电话告知可以恢复营业时，不少商户都期待能把已经发生的损失补回来。

不过，朱家角古镇商业街要真正恢复元气，恐怕还有待时日。

生意受影响最大的是餐饮店。记者4月16日中午走访了景区内多家饭店，发现生意都比较一般：北大街336号古镇饭庄，店内有2桌客人；北大街的洞天食府饭店内有2桌客人；西井街100号水云阁饭店内，一楼有1桌客人。正值饭点，但整个景区内的饭店除靠河可赏景的桌子上有些客人用餐外，其他桌子基本空着。

因生意不好，不少饭店推出了优惠特价菜招揽顾客，部分菜品的价格还赶不上成本。以一道酱爆螺狮为例，这道菜在西井街上的金龄餐馆卖5元一份，在水云阁卖3元一份，而在古镇饭庄，这道菜仅需1元。“油盐酱醋、人工费就不止这点钱，推出优惠价就是为了先把顾客招揽进来，人来了、有生意了才有可能赚到钱。”古镇饭庄工作人员对记者坦言。

与之相比，生意稍好的是遍布整个古镇景区的扎肉和阿婆粽摊位。东井街上一家阿婆粽子店的老板娘朱林娟说，虽然最近的粽子销量远不及往年同期，但销量正在明显攀升，有信心度过疫情难关。最近，她还做起了线上生意，老客户可通过电话、微信订购。在放生桥头的一家阿婆粽摊位因市口较好，买粽子和扎肉、蹄髈的顾客有时还需短暂排队。“受疫情的影响，在饭店里堂食的人少了，粽子这种可以带回家吃的食物，生意受影响稍小些。”摊位负责人告诉记者。

饭店老板想过“回老家养牛卖鸡蛋干”

因生意受疫情影响，不少商户正纷纷想法子自救，等待市场回暖。

“靠窗一桌客人要只烤鸭，快点给他们做！”4月16日中午，水云阁饭店内，40岁的陈孝本正招呼服务员通知厨房做菜。他从安徽宣城到青浦朱家角做生意已有十多年，目前在古镇景区里和别人合伙开了水云阁和隐石佳两个饭店，另外还有一个照相馆、一个粽子店和一个汤团店。作为5个店铺的老板，最近几周来，陈孝本常常到自己店里当服务员，给顾客点菜、端菜。“以前只有周末没事时才到店里帮帮忙，最近则是天天来，自己给自己打工了。”

陈孝本告诉记者，饭店生意要打开局面，必须开源节流。开源，是想尽法子搞优惠、推特价菜招揽顾客；节流，则是要缩减经营成本。“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工成本。我的两个饭店一共有近30名员工，最近我辞退了不少服务员，人手紧张，只能自己撸起袖子上阵了。”

陈孝本告诉记者，本来得知今年过年期间古镇景区要关闭，他还挺激动：这意味着十多年没回老家过年的他，今年过年可以回老家了。但激动没维持多久，他很快就焦虑起来：1月底到3月下旬，饭店不能开张，但是工人工资却不能一分钱都不给：“餐饮业非常特殊，菜品的味道和风格是一个饭店的命根子，生意还行的时候不能轻易换厨师。虽然疫情期间饭店停业了，但这两个月如果不给员工们生活费，他们提出辞职的话，开工后我就要重新找厨师，菜品风格不能保持稳定，容易流失一批老客户。”因此，疫情期间，陈孝本还是给员工们每人每月2000元生活费。

一方面，房租、员工生活费照付；另一方面，本应是饭店生意最红火的春节假期，饭店却没有经营收入。这一进一出，让陈孝本损失不小。“两个月，两个饭店，房租2万元左右，工资发出去6万元，过年前还采购了3万元左右的食材，这些都是直接损失。”

焦虑之下，陈孝本在景区关闭期间通过劳务中介找到了青浦一家食品厂，准备去打几天零工，“好歹赚点钱回来，弥补一下损失。”可是，开了十几年店的陈孝本完全不能适应食品厂的流水线作业节奏。“原本和中介说好每天工钱280元，干满3天就可以结算，但我干了2天，实在坚持不了，太累了，我没领工钱就走了。”

结束了短暂的打工生涯后，陈孝本在家刷手机，冒出了很多想法：看到别人养牛致富，就也想回安徽老家养牛去；看到有人在家庭作坊里生产鸡蛋干，他就也准备回老家弄一条鸡蛋干生产线……“其实我也知道，这些都是胡思乱想，隔行如隔山，转行是很难的。但是餐饮业的现状，逼得我必须要想点别的法子了。就算不转行，也要在餐饮行业里转型。”

陈孝本给记者算了笔账：他的水云阁和隐石佳两个饭店，每天要做到4000元营业额才能保本，但最近除了周末有这样的营业额，工作日完全达不到。“工作日每天能有八九百元营业额就不错了，‘白板’不开张的日子也有。”由于顾客少了，饭店进货量也小了，以往陈孝本每天要花近3000元买菜，现在每天买菜不会超过1000元。“现在就想能靠开源节流度过这段艰难期，希望到了夏天生意能好一些。”

同样为了生意而发愁的，还有美周路24号麻辣香锅店的店主孟海峰。记者看到，他的店内冰柜里准备的食材非常少，尤其是蔬菜，由于变质快、易腐烂，他根本不敢多买，冰柜里的豇豆只存放了3根。“买多了也没人吃，不如少买点。”

孟海峰是青浦练塘人，盘下这个店面已有3年多。他告诉记者，他的店面在2017年、2018年时生意很火，堂吃的顾客往往要等位近1小时。“今年3月底到现在，生意相比往年同期急剧下滑，几乎没有人来店里吃饭了。不只我是这样，这条路上近10个餐饮店都是这种情况，已经有5、6家店贴出了店铺转让通知，也包括我。如果不转让，真的难以承受每月5000元的房租了。”

孟海峰告诉记者，他盘下这个店铺的时候，付了5万元转让费，现在这笔钱他也不要了。“只要有人愿意接受，给个2万元、1万元转让费，我都愿意。还有些店铺的店主急于脱手，即便没有转让费也愿意转让。”孟海峰告诉记者，等把店铺顺利盘出去之后，他准备去应聘当一名出租车司机或公交车司机。

危机下也有温情，新商机正在萌芽

疫情影响之下，有危也有机。古镇老街商户们纷纷自救转型的同时，政府也给予了及时帮助，一些新的商机也正在萌芽。

记者了解到，朱家角古镇景区内的商铺房屋属性多样，对于承租镇级集体经营性资产（包括古镇区托管国有资产）的承租户，只要协议租金已通过评估，则可获一定的房租减免政策支持。经过朱家角镇资产公司的梳理排摸，目前已有近30家商铺被列入了减免房租的范围，总计减免租金额达数十万元。目前，已有8家商铺享受了这个扶持政策，其他符合条件的商户正在办理相关手续。

不只是公家的房东向企业伸出了援手，私人房东们也向承租户展露了温情。朱家角古镇景区内，不少商铺的所有权人就是古镇的原住民，为了抵抗疫情带来的冲击，这些原住民也尽自己努力给商户提供了减免租金等帮助。

陈女士在古镇景区北门外开了一家杂货店，她同时是美周路上一家餐饮店的房东。陈女士告诉记者，不久前，承租户来杂货店里找她，希望能在房租上提供优惠。“这个店铺的房租是6万元一年，我们之前沟通都非常顺畅，从未有过矛盾。他来找我后，我决定给他免掉一个月房租。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都知道难处，能体谅的就互相体量理解一下，也算是生意人之间互帮互助了。”

除了扶持与温情，朱家角古镇商业街的整体转型升级也在加速。朱家角镇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经过20多年发展，朱家角古镇旅游业机遇与挑战并存：“随着发展全域旅游、创建国家5A级景区、特色小镇建设等的推进，古镇旅游迎来了新机遇，但另一方面，原有的古镇旅游业态较难满足不断增长的游客需求，古镇旅游亟需转型升级。”针对疫情带来的不利影响，朱家角镇正进一步加大文创产业发展，不断丰富古镇旅游业态，让商铺、商业街的受冲击能力更大。

美周路48号，最近正蒙着油毡布在装修，原本此处一家粽子店关闭后马上被人盘下。盘店者是28岁的浙江台州人李天宇，他准备全职在此经营一家精品咖啡店。“店名叫‘Ciao’，也就是意大利语‘你好’的意思。”

李天宇喜欢喝咖啡，也喜欢钻研关于咖啡的知识，渐渐琢磨出了点门道，就想自己开家店。从去年开始，他就在青浦找合适的门店准备盘下。“原本在青浦城区看中了一家店，我很满意，但是转让费要20万元，房租一年也是20万元，有点贵。就在我纠结犹豫的时候，疫情爆发了，这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最近，我听说朱家角古镇景区恢复开放后有些店面可以盘，就过来看看，一眼就相中了现在这个店面。”

如今，李天宇盘下的店面没有转让费，房租一年6.2万元。“节省了我一大笔费用，省下来的钱正好可以投入到店铺装修里去。”

在李天宇看来，朱家角古镇景区可以少一些扎肉和粽子店，多一些更精致、更高端的小店，这也是他看中的商机。“我想打造一家有网红气质、实验室风格的咖啡店，我们不只是卖含有咖啡因的饮品，还会研究咖啡、不断推出新口味、新品种，店里也会给消费者提供坐下来慢慢喝的空间。主打的消费人群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希望能把真正爱咖啡的人吸引过来。”

4月初，李天宇和房东签了合同，预计本月底店铺即可装修完毕，一切顺利的话，五一假期即可开业。“要说疫情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我觉得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比如我，想做的事情还是会去坚定不移地做，我也相信只要用心开店、做好产品，生意总会逐渐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