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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话家谱|寻根问祖热潮来袭,上图每年收到300多份新修家谱,都写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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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殷梦昊 2020-04-05 09:16
摘要:寻根是人的本能。

再次亲手抚摸到《辛氏家谱》时,67岁的山西人辛存寿长叹了一口气。

2001年,他决心续修70年未修的家谱,耗时8年完成,送了一套到上海图书馆存档。此后每年来上海的女儿家过春节,他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来图书馆,问上一句:我那本书出来没有?

一晃10年。直到2020年初,他得到了肯定答案。

为何等这么久?“新修家谱太多了。”上图家谱阅览室负责人沈思越说,近年捐来上图的新谱数量几乎达到一天一套,远超工作人员编目速度,于是出现家谱“排队”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入库的情况。

1996年,上海图书馆正式将收藏的家谱对外开放,创办了大陆第一个中国家谱阅览室,此后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华人家谱捐赠。随着近年民间寻根问祖热情高涨,这个数字连年走高。

家谱,这种以宗族为基础的封建社会下的家族私密档案,曾随着社会发展一度消失在公众视野,又在改革开放后,凭借其对祖先的尊重和对家风的提倡,再次萌芽——今年春节期间,杭州某中学布置一道特殊的寒假作业:制作家谱,要求涵盖至少五代。

清明节之际,记者采访数十位阅览室的来访者,试图探寻家谱这一古老的文化载体对于当代中国人的意义。

辛存寿耗时8年修成的《原平辛氏族谱》。殷梦昊摄

不知从哪来,岂不白过?

位于上图古籍阅览区最深处的家谱阅览室是个安静又热闹的小天地。一排书架,几张桌子,进门能闻见宣纸味。

5年前,沈思越成了这里的管理员。除了接待专家学者和偶尔路过的游客,这个“90后”面对的大都是执着于修谱的老先生。

修谱考验眼力。首先要找老谱,如果家中没有,可以通过工具书《中国家谱总目》找相近地区、姓氏,确定哪套家谱。再从这套家谱里找祖辈姓名。注意,姓氏、地区和祖辈名字对上还不够,还要看家族整体情况是否吻合,不然同名同姓的乌龙也是有的。

修谱更靠运气。在阅览室里,有的人家族小,能几分钟就找到自家的谱;有的家族大,10天半个月也一无所获;有的找到了又发现搞错了,不免埋怨:“上图不是家谱最多的地方吗?怎么也没有!”“连上图都没有,那就真的找不到了……”

“找不到其实是正常的。”沈思越解释,的确,上海图书馆目前馆藏家谱3万多种,是国内外收藏中国家谱原件最多的公藏机构,但家谱是私人修撰,不是官方档案,本就不是人人都有,哪怕确定家中修过谱,能在上图找到的概率也说不好。

种种困难,并不能阻挡中国人寻根问祖的脚步。

每个月,上图都会收到许多各地送来的新修家谱。殷梦昊摄。

60岁的朱荣亮是少数在上图找到家谱的幸运者。他祖籍无锡,生在上海。别人问他从哪里来,他说无锡,再问下去,他就答不上来了。年纪大了,这块心头的疙瘩就变成石头。

“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不解决,岂不白过了一辈子?”他不甘心。

朱的父亲生于1924年,14岁因日本侵华战争从无锡逃来上海,学了手艺,从此扎根,2001年过世前,老人念叨着要找家谱。为完成父亲遗愿,朱荣亮跑无锡找祠堂,来上图查资料,都没结果。

直到去年,他看新闻无意听到无锡有朱家人修谱,提到堂号“叙仁堂”,他觉得熟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来上图。这个堂号对应的《古吴朱氏家谱》足足80卷,他一页页翻,果真看到了爷爷的名字。

朱荣亮当即影印,花数月整理,续上祖父这一支系的几代人,分发给兄弟姐妹,也专门送一套到上图留存,“算是对父亲有了交代。”

而辛存寿代表了另一类修谱者——手中仍有老家谱。上世纪40年代,他的祖父辛兆仁联合村中最有文化的国子监大学生辛在勤,用两年农闲时间早出晚归,从碑文里找线索,补上了家谱中断的80年。动乱年代,家谱被奶奶藏在墙壁里,躲过一劫。

儿时的辛存寿从奶奶口中得知爷爷修谱之艰难:“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秋收结束,他就拎着水壶出门抄碑,碑上都是土,他得用水一点点冲干净再抄下来,手被冻得全是裂口。他一个农民,能认识多少字?就照着描嘛,一直要抄到清明前……”

按常规,家谱20年需重修一次。辛存寿之父也想延续家谱,可因只读过四年书,实在无力胜任。直到2001年的一次回乡聚会,辛存寿和辛在勤的孙女偶然聊起家谱的事,一拍即合:既然爷爷们做过这样的好事,我们孙辈该传承下去!

从沉寂到复苏

家谱起于殷商,主要记载帝王诸侯的世系、事迹,唐宋进入民间,从官修走向私修,明清渐成风尚,在战乱较少、人口兴盛的南方尤为盛行。在史学界,家谱与正史、方志,被认为共同构成中华民族历史大厦的三根支柱。

直到上世纪50到70年代,家谱被视为封建遗存而遭到封杀,大量毁失。

而上图之所以能保留大量老谱,是因为老馆长顾廷龙当年打着“保留批判封建主义材料”的旗号,组织队伍赴各地,从旧书店、地摊、废品站、造纸厂“抢救”下来,用板车拉回了上图。

上图历史文献中心家谱组负责人顾燕说,所谓家谱的新和老,是以1949年为界。上图2009年出版的《中国家谱总目》是目前中文家谱最权威的总目,收录全世界范围内公藏和私藏的华人家谱5万余种,其中四分之三为1949年前编撰。而上图正在编写《1949年以来中国家谱总目》,初步预计,会收入有近5万种1949年以后编纂的家谱——这意味着,新谱与老谱在数量上已并驾齐驱。

“新谱也就是近30年的事。”家谱阅览室的第一位负责人胡德回忆,1949年后的第一轮修谱热,是港澳台和海外华人带动起来的。

改革开放初年,许多海外华裔侨胞和港澳台同胞回大陆寻根谒祖。船王包玉刚1984年回宁波老家祭祖时提出看家谱,发现自己是包拯的29代嫡孙。当地有关部门复印一份赠与他,对方大受感动,先后捐资帮助宁波大学和北仑港的建设。

由此,政府对谱牒资料恢复重视,社会对家谱的评价渐趋正面化。1987年,上图启动家谱整理工作,时隔30年再次打开封存家谱的仓库大门,胡德至今对那股扑面而来的霉味记忆犹新:“近800平方的一楼,几万册家谱堆得乱七八糟……”

尚未修复的上图家谱。受访者提供

经过虫蛀鼠咬水泡,这些曾被视若珍宝的家谱大都面目全非。胡德和同事们召集20多个实习生,花半年时间才把所有家谱归类编号,还拉到粮食仓库用杀虫剂全封闭消毒,闷了足足半个月,接着是漫长的古籍修复工作,直到今天还未结束。

1996年,随着上图家谱阅览室开放,许多海外华人专程前来找家谱,成套成套复印走。由于原本的宗族制度发达,江浙闽粤等地也十分积极。

“经济基础是文化复苏的重要因素。”胡德说,修家谱是大工程,耗时耗力耗钱,出资和牵头者往往都是族中的大人物,“为了光宗耀祖修家谱,可以说不计成本。”

他参加过几个仪式:一次在江苏武进,新谱颁发几乎完全继承祖先的风俗,祭祖杀猪宰羊,搭台唱戏放电影,足足三天;还有次,对方要把从上图复印的老谱“请”回家,用红布包裹家谱,请专人在上海火车站敲锣打鼓,烧香磕头,一路护送到浙江义乌。

如今,家谱阅览室已有一批常客,他们是长三角较早试水修谱者,多为退休干部、教师和专业技术人员,有文化也肯出力,也开始被邀请帮助其他家族修谱。

74岁无锡江阴人周君伟,一大早专程从江阴来上图查资料。这名前乡镇党校校长如今是当地谱牒文化协会的成员,从2011年至今已帮四个不同姓氏的宗族修谱。

“我是‘老三届’,身边五六个同学现在都在修家谱,平时也经常一起开会讨论。”他说,江阴的修谱风气很盛,每家修谱的花费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而77岁的厉家騄惦记修谱有20年了,正式退休后,这个化工专家开始专心研究家谱,最近时常提着厚厚的文件包出现在阅览室,对着电脑写写画画,坐上一天。

今年春节,他已经与慈溪老家的族人们共议定稿事宜,不出意外,心心念念的《慈北厉氏家谱》会在夏天正式出炉。

厉家騄修家谱的草稿纸。殷梦昊摄

老规矩和新理念

修家谱再次流行,但沈思越发现很多人对家谱的概念模糊。

“修谱是一件严谨和专业的事,有一门学科叫做谱牒学,在过去,还有专门的谱局和谱师,虽然现在也出现不少这样的商业机构,但从送来的家谱看,内容质量参差不齐,不少家谱抄来抄去,有的连姓都没改,还有的盲目相信网络文章,不经考证就复制粘贴。”他无奈说道。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图片——有人参加过北伐战争,修谱者竟用了孙中山的照片,有人的祖先是武将,照片放的是电子游戏《三国志》中的动漫头像和影视剧照。

“年轻人肯定可以看出来这些错误,但目前修谱者以老人居多,年轻人的参与度不高。”沈思越分析。

其实,民间修谱是私家行为,并没有官方标准,但总得来说包括谱名、祖先像、世系表、传记、祠堂、契约、族产、字辈排行、家规家法等。时过境迁,很多内容随着封建制度消亡不复存在,只有世系图依然被认为是不可缺的核心内容,即家族成员的生卒、婚配情况。

86岁的上海人苏永祁是国内最早试水修新谱的人之一,也是上海苏氏联谊会的创始人。

1992年,他在祖父苏局仙的书斋角落发现《黑桥苏氏家谱》,决心续修,于是请父亲出面号召,邀族叔作序,动员全族力量汇集信息,花了两年时间从13世续到15世,最终制成薄薄一册。

苏局仙苦心编撰的家谱,被用旧牛皮纸包好藏于书斋角落,过世一年后才被子孙发现。殷梦昊摄

这份新谱结构简单,包括序言、世系图、家传、旧谱遗著、编后记等常规内容,为显示男女平等,还从13世起将家族中女性的名字也一一列入。

“当年眼界和条件有限。”苏永祁有些遗憾,觉得和当下的新谱比有些单薄。

翻看最新送来上图的家谱,确实大多装帧精美,内容也更丰富,无一不加入女性记载,甚至还有外姓媳妇的个人传记。各种彩色照片代替了过去的人物画像和手绘地图,还有的采用中英双语编写。

相比之下,辛存寿的新谱也别具一格,还整理了当地方言俗语、诗文作品,以及上世纪60年代下放到村里的知识青年名单。“之所以加入这些,是希望能让家族历史更立体,和每个人的联系更深刻。”

辛存寿修谱之初无任何启动资金,全凭自己和20多个村民四处奔走,收集资料。直到最后付印阶段,大家才一起筹了几万块印书费。

因为在太原安了家,辛存寿只能利用休息时间骑车回乡,挨家挨户访谈,征集族人信息。有人敷衍,有人怀疑,更有人不理解:“弄这个对我有啥用?我就姓这个,没家谱也能活。”

不过大多数村民都非常热心参与,让他重新看到家族一度涣散的凝聚力。“我是医生,收入是有保障的,但农村人不干活就没收入。几个村民在春耕的时候也放下活计跟我调查,有的还跑去外地,非常不容易。”

其实,上图还接收过不少更简单的“家谱”——几张表格甚至一页纸,大多围绕修谱人自己统计上下五六代人。

“我们没办法对这种家谱做很学术的判断,因为大家也都花了心思,哪怕是碎片化信息,但也算提供了线索。毕竟向上追溯老谱确实很难。”沈思越感到为难。

名人、罪人、普通人

是不是人人都能进家谱,每个人着墨多少,也一直存在争议。

早在90年代初,曾有一个老人找胡德,拐弯抹角讨教:家里有人是在1949年后被判刑的,还有被划为右派的,能写进家谱吗?如果写进去,有关部门会不会来家里“抓人”?

“家族里面每个人发展前途不一样,有的好,有的坏,有的默默无闻,但无法否认他们与家族的血缘,我们应该尊重历史,如实记录。至于功过得失,相信历史自有公论。”胡德认为。

有家谱明确规定除名一事:一旦有成员犯严重过错,经过家族内部讨论,会被从家谱中除名,在古代是极严厉的惩罚。但这一规定在古代是宗族自治的手段,在现代健全的社会管理体系下,仪式性强于应用性。

胡德还发现,随着独生子女政策实施,新增人口变少,不少地方修谱喜欢联系周边县市的同姓家族,为的是壮大家谱规模,或者拉拢名人、互相攀比。

“300年前是一家,听上去没错,但隔了十几代人,血缘关系已经很疏远。从优生学角度,出了曾祖父、祖父、父亲、孙子、重孙这五代,就算是本家也可以通婚。实际上,古代家谱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查询亲属关系,避免近亲结婚。”他解释。

胡德曾去江西参加一个胡氏家族大通谱的活动。一个人发现他也姓胡,就问了他的籍贯、地址等情况。结果大通谱修完,胡德也收到一份,发现自己也被写了进去,祖籍还写错了。

“现在人们都喜欢往大了修,各种全国X氏家谱,且不论这个工程所需人力物力多少,到底能不能把这个姓氏各个分支真正追溯清楚都很困难。最后结果往往是胡乱追溯,但凡是这个姓氏的名人都变成了‘老祖宗’。”顾燕对此表示担忧。

有的家谱还“夹带私货”,比如将修谱者自己、捐钱多的名人政要过分突出。

对此,辛存寿心态平和许多。他在家谱序言中直接写道:我辛氏“既无达官显贵、名儒淑彦,亦无大商巨贾,豪亲富戚,之所以瓜瓞绵绵,稳步发展,繁衍二十余代至今者,全凭族人诚实本分、忠厚焕荣、自尊自强……”

实际上,辛氏中也有成功的官员与商人,但辛存寿没有强调,理由是:“他们在方方面面已经得到许多荣誉,并不在乎我这里加一笔。”

相反,他倒是在谱里记录了些“无名之辈”,比如一个叫栓恒的孝子:夏天,他的盲人母亲想吃冰棍,村里没有,栓恒就跑到县里去买,没有保温杯,他就拿一块毛巾把冰棍包起来放进茶缸,回来冰棍全化了,他把毛巾拧出甜水,给他妈妈喝。

“栓恒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人,如果不写在谱里,过几十年,谁还记得有这么个人?”辛存寿觉得,家谱决不应是一串平平淡淡的名字而已。

他希望能让栓恒这样的族人,能在这个世界上、在家族里留下些痕迹,也希望让儿孙们传承家风,孝敬老人。

对根的追问

2009年,辛存寿修谱时作了一项特别统计——老谱3152人中存世仅166人。家谱尚未付印,不断有老人去世,包括他的父亲。

辛存寿痛心,乡村作为故乡情结的载体,正在城镇化的浪潮中消失。“我们上院村原来是两千多人,现在只剩几百,年轻人都到了城里头……”对他来说,修家谱也是一场对家族文化的抢救。

在修谱过程中以及领谱大会上,他除了邀请辛氏族人,还特意让孩子们参加,培养他们文化传承的责任感。那天,四五百人到场,无一不恭敬领回家谱。辛存寿说:“老人们做过的事情,不能断在咱们手里头。”

尽管如此,采访过程中,不止一位老人谈到年轻一代的宗族观念淡漠。

正在阅览室核对家谱信息的陆志贤。殷梦昊摄

祖籍常州武进的退休教师陆志贤说,他们陆氏宗祠理事会每年都会出好几期刊物。他身为执行主编,发现好多小青年看不懂家谱,就经常把老家谱里的文言,特别是家规家训,翻译成白话。

“一个民族不知道自己的历史和精神,是最大的悲哀。”他一字一顿说道。

不仅是他,很多修谱者都认为家规家训是家谱的灵魂所在,有必要保留。周君伟研究了好几套老家谱,把家训家规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放在一起比对,发现很多相似。厉家騄和族人商议,制定了新版族规,尽管不具有强制约束力。

老人们不约而同认为:即便家谱作为基层社会治理依据的实际功能已丧失,却依旧是当代国人寻求文化认同和精神归属的重要来源。

就在2016年,上图首度推出“家谱知识服务平台”(http://jiapu.library.sh.cn),一天之内,平台就涌入七八千访问者,一度挤瘫。在这个平台上,你可以“线上寻根”,免费查看8000多种家谱。去年,平台不仅增加数据量,还增添了基于家谱内容的家规家训检索查询,并接受在线捐谱、在线识谱和在线修谱。

项目负责人夏翠娟说,古籍数字化是趋势,数字化地呈现家谱,不仅检索、浏览更便捷,修谱也更简单,还能对内容做统计分析,得到一些有意思的结果,比如胡适是里唐朝一个皇子的后代。

至于家谱一直被诟病的真实性,她认为,对于历史研究来说,真实性非常重要,但对大部分老百姓来说,家谱的意义在于为他们提供寻根的线索。“一个人如果能发现家谱里记载是历史上哪个名人的后代,也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和激励。”

去年11月在上海举办的长三角文博会上,夏翠娟将这个系统带去展览,发现大部分年轻人都很感兴趣。

“寻根是人的本能,只是大多数人年轻时忙于事业,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她期待,未来的家谱会以大数据、互联网的形式被下一代人接受。

记者在阅览室采访的一周多时间里,也观察到偶尔有年轻人路过张望,但真正坐定的不多,大学生黄壮鸿是个例外。

被问及是否也要修家谱时,男生困惑地皱眉,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他说,来这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了解自己的姓氏和家族的历史。

和周围的白发老者一样,这个21岁的青年人也安静地翻开一本家谱——开始了他对根的追问。

栏目主编:宰飞 文字编辑:宰飞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曹立媛 编辑邮箱:zaifei@jfdai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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