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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难了,心累!”疫情下,沪郊种菜人、收菜人、养蟹人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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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茅冠隽 2020-03-14 13:05
摘要:大地不会辜负勤劳的农人。

田头产出的花菜,运输时原本包着两片叶子,疫情期间要包五六片,为什么?

做了十几年芦笋收购和运输业务的菜商,疫情期间却担心被货车司机“反炒鱿鱼”,为什么?

蟹农赶在高速封路或严查之前,春节期间抢发出去了7万斤扣蟹,却被老婆说了一通,为什么?

合作社本来一天发出去3000多份青菜,这一个多月来每天要发出去2.5万份,工人忙得一个半月只休息不到两天,为什么?

疫情期间,太多行业经历了转型,探索新业务、寻找新方向,农业也不例外。在沪郊田间地头,人们面对疫情带来的影响,也在积极寻找应对之策,谋机会、求生存、求发展。

大地不会辜负勤劳的农人。记者找了从事花菜收购、芦笋收购、扣蟹养殖和绿叶菜种植的四位农户,听听他们的抗疫故事。

花菜为什么要多包三片叶子?

告诉你一个冷知识:花菜从田头采摘下、搬上车辆运出去时,原本要保留两三片叶子,用来护住脆嫩的花球在运输途中不被磕坏。不过,因为疫情来袭,每颗花菜的“保镖”都增加了,需要保留五六片叶子。

花菜的花球很大,叶子更大,而且很肥,很吃分量。有菜商告诉记者,因为这多保留的三片叶子,疫情期间花菜的亩产量竟然比原来增加了三成左右。

告诉记者这件事的,是49岁的汤海鹰,位于崇明中兴镇的上海汤商大葱专业合作社负责人。他和花菜打交道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崇明草港路北滧路路口,有一个全区最大的花菜收购点,汤海鹰就是这个收购点的负责人。

七八年前,崇明的花菜种植面积有7万多亩,近年来通过产业结构调整,面积逐渐减少,目前有3万多亩。花菜的销售期是每年11月初到次年4月下旬,往年销售高峰期,汤海鹰负责的那个收购点每天要运出300吨左右花菜,今年每天的花菜收购运输量也有80吨到100吨。

疫情来临时,正好是花菜销售季的中期。“本来,都是外地收购商开车到我们的收购点,现场收购、付款、装车;疫情一来,一开始他们的车来不了,我们的车也出不去,怎么办?非常急。”汤海鹰说。

所幸,崇明区农业农村委为做好疫情防输入与防扩散工作,成立了花菜、芦笋、扣蟹交易管控工作专班,在G40沪陕高速向化出口附近建立了全区唯一一个农产品跨省指定交易点,于2月21日投入使用,疫情期间花菜、芦笋、扣蟹等农产品的跨省交易一律进入该指定交易点。

崇明区农业农村委蔬菜科科长陈丹告诉记者,指定交易点共设置交易区域58个,其中蔬菜交易区36个、扣蟹交易区22个。截至3月13日,累计交易农产品15371.09吨,其中蔬菜交易车辆882辆、总量14533.5吨;扣蟹交易车辆477辆,总量837.595吨。

这样一来,花菜的收购交易点就从草港路北滧路路口,转移到了G40沪陕高速向化出口附近。外省市收购商的车,只能开到指定交易点,不能再往岛内开;而汤海鹰要做的,就是联系短驳车,把一筐筐花菜从中兴镇运往十几公里之外的交易点。

路程虽然不长,但是问题还是非常严峻:很多货车司机一时来不了崇明,也没有车可以装运花菜。怎么办?

“我就给认识的所有老板都一个个打电话,借车、办证、找人。”汤海鹰告诉记者,一次他找了一个名叫宋永兴的开铝合金厂的老板,借了几辆车,又找了驾驶员、去相关部门办好了证件,开始短驳花菜的业务。

短驳一趟,费用是2分钱/斤,包含司机工钱,算下来跑一趟有三四百元收入。“还可以的,就是很辛苦,早上四点半就要开始装车跑货,一直要忙到后半夜。”

事情还远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铝合金比较重,而且有自己支撑自己的能力,因此车斗栏板不用很高;花菜,是个球,即便装在框里也容易散,因此装花菜的车斗栏板必须要高。汤海鹰借来的车本来是装铝合金的,要想装花菜,还得改装栏板。“改装栏板很麻烦的,改完了,过了这一时期,还要拆回去。后来有的车改装了,有的车没改装,没改装的就少装点,多跑几次呗。”

正常情况下,一棵花菜只需装车一次,“下车”时就到了菜场、餐厅等地。疫情期间,由于考虑到人员管控和防疫安全才设了集中交易点,这就意味着每颗花菜要装车两次:第一次,短驳到集中交易点;第二次,从集中交易点换车,再运往山东、北京、河北邯郸和东北地区等崇明花菜的主要销售地。

“装车卸车、搬上搬下,对花菜是有损耗的,要多装卸一次,就要增加保护叶。”汤海鹰告诉记者,原本花菜的亩产量是四五千斤,如今由于增加了保护叶,亩产量在七千斤左右。“收购商也认可这样的做法,毕竟不增加保护叶的话,花菜的损耗会非常大,这也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办法。”

如今,崇明花菜这一季的销售已经完成了八成,汤海鹰告诉记者,综合考虑今年花菜的产量和销售价,菜农受疫情的冲击并不大。“我们在交易点装车的时候,也会先装散装花菜,因为散装花菜都是小种植户的,他们对风险的承受力更弱,必须保证他们的花菜先销售掉。”

芦笋老板竟会担心被司机“反炒鱿鱼”?

“太难了,心累。”和记者一见面,42岁的哈尔滨人阎立柱就无奈地自嘲了起来。

阎立柱是个“新崇明人”,在崇明已经打拼十多年,住在港沿镇。港沿是崇明的芦笋主要产地,阎立柱在崇明的主要生意,就是收购芦笋。“从崇明只有三五箱芦笋开始,一直做到现在,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收五六千箱,每箱35公斤。”大部分的崇明芦笋,都是由阎立柱的货车从田头运往市场的。

不过,这样一个“大老板”,最近却有点笑不起来。和花菜、青菜这些蔬菜不同,芦笋,并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家常菜”,而是一个“堂吃菜”,一般人家很少会去菜市场买芦笋。大部分崇明芦笋,最终的归处都是饭店餐厅。

“疫情影响之下的饭店餐厅现在是啥模样,不用我多说了吧?”阎立柱苦笑着说。

餐厅不营业、芦笋卖不掉,而田头的芦笋却“嗷嗷待哺”等着阎立柱去收购。芦笋的销售季是1月份到10月初,阎立柱和农户的收购合同都是一年一签的,签一次合同,一个农户一年的芦笋就都交给阎立柱了。“我的上游,芦笋等着收;我的下游,每天都在等着营业开门,然后才能给我下订单。我就这样‘卡’在中间了。”

阎立柱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最新的芦笋毛货(田头收购价)行情,是一斤2.2元,农户的成本是一斤1.8元左右。由于收购稳定,农户其实谈不上有多大亏损,亏的是物流方。“芦笋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有点像韭菜,一种就是十多年,割了一茬还会再长。田头收上来的芦笋,都是半米长的一根,我们收购了之后要加工,先要切掉三分之一左右,然后再拿到市场上去卖。”由于芦笋的特殊性——收上来先切掉一部分,等于这部分成本是收购方担着;而芦笋这种“堂吃菜”的市场信息又非常透明,最终的买方对农户成本价、田头收购价都“门儿清”,“行情好的时候,允许我每斤加个两三毛再卖;行情不好,我手里压着货、没什么议价权,一心只想出货,买家可能就把价格直接压到底,几乎相当于帮我代卖。”

阎立柱告诉记者,最近,崇明芦笋的产量已经上来了,但是销量还是相当一般。芦笋的主要销地是广州、深圳以及福建的部分地区,由于餐饮业还没有完全复苏,导致即便把芦笋运过去,也不能马上找到买家、卸货返回。

阎立柱手里有10辆15米长、载重量30吨的车,5辆9.6米长、载重量18吨的车,以及一些小车。15米的车,一车可以装800箱芦笋,去年此时,阎立柱已往广州、深圳都派了一辆15米的车过去,一共出货50多吨;今年,目前只往广州、深圳发了20多吨货。

“发车太不固定了。我每天要发多少货,自己都不知道,必须等着客户当天下单,我再根据货物的量,决定派什么车去,再找司机发货。司机也知道运过去之后不一定能马上卖掉,往往要等个几天才能卸货返回,时间成本高,所以有时候还不太愿意跑。这不,今天我刚收到了客户的订单、找了个司机请他跑一趟,人家现在还没给准信儿,估计又是把我‘反炒’了。”3月13日中午1点,阎立柱对记者说。

蟹老板赶在封路前“出货”7万斤,结果被老婆说了一通

66岁的沈亚达是个蟹老板。他的上海福岛水产养殖合作社位于崇明新河镇,是崇明最大的扣蟹养殖基地之一,年产量超过15万斤。

扣蟹,顾名思义就是纽扣一般大的蟹,用来培育成蟹。崇明全区扣蟹养殖面积共3万余亩,其中新河镇有1263亩,福岛合作社就占到了1000多亩,亩产300斤左右。

老沈是1996年开始做扣蟹生意的,做到今天,早已是扣蟹养殖的专家,别人的扣蟹卖每斤20多元,他的蟹每斤卖到40多元依然抢手。老沈多年前就开始尝试订单农业,早在扣蟹还没长到纽扣大小的时候,塘里的蟹苗已经被订购一空了。今年受疫情影响之,老沈是“老革命碰上了新问题”:蟹早就卖掉了,却迟迟发不出去。

老沈的扣蟹主要发往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今年大年初四,来自泗洪的蟹农段夫忠的一个电话,让老沈神经紧绷了起来:“快点快点,再不发货,路就要封掉了!我会马上派车来,我要4万斤!”

很快,段夫忠就随着货车、戴着口罩到了崇明,花了4天时间,从沈亚达那儿收走了4万斤扣蟹。“他急,我也急啊!万一路真的封掉了,蟹运不出去,那就麻烦了。”为了争分夺秒装车运输,那几天里,沈亚达频繁给客户的装车工人发香烟。“我自己也抽烟,抽的是双喜;给工人发的是中华,一天要发三五包。”

那段时间,沈亚达又火速调集车辆、司机,又发出去了3万斤扣蟹。后来,高速就真的严管了,扣蟹运输车一时无法进出沪苏省界。

因为这事,沈亚达还被老婆数落了一通:他后来抢发出去的3万斤扣蟹,其中有部分并不是他自己塘里的,而是新河镇其他蟹农的。“没办法嘛!我有渠道,可以马上发掉,别人的蟹只要质量过关,我和客户说明一下,能带掉一点是一点。结果老婆就说我,放着自己家的蟹不卖,先去帮别人家卖蟹。”

直到高速公路管控力度上升、运输车无法进出省界时,沈亚达的塘里还剩4万斤扣蟹没发出去。这时候就体现出了订单农业的好处——这些蟹,早就以每斤40多元的价格卖给了泗洪的蟹农,只是还没发出去而已;而没有通过订单农业卖蟹的蟹农,疫情一来,要么找不到买家,要么一定程度跌价,甚至跌到每斤10多元。

每斤40多元,一共4万斤,沈亚达一度也很担心——万一这160多万元的货“砸”自己手里了怎么办?“其实这种事多想也没有用,我就每天投料喂蟹,确保扣蟹质量,不要瘦了,砸了自己招牌。”沈亚达告诉记者,扣蟹一般是一周投一次料,一亩蟹塘一次投料成本在50元左右,从1月底到2月下旬,这部分成本是疫情给他带来的额外成本。“相比货值,其实并不算大。”

2月21日,区里的集中交易点开通,沈亚达用一周时间,把塘里的4万斤扣蟹都如数发货了。“开心了,放心了,不再发愁了。”

原本每天发出3000多份绿叶菜,后来陡增至2.5万份

许灵和她合作社里的数十个工人,从1月24日开始到3月中旬,人均休息不超过48个小时。“太忙了,订单量井喷!”

许灵是位于崇明港沿镇的上海日鑫农业种植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合作社成立于2012年,主要从事青菜、生菜、芹菜、杭白菜等绿叶菜的种植和销售,本基地有650亩,还有周边300亩左右合作基地,主要发往上海市区的盒马鲜生等各大商超。

疫情来临后,市民更倾向于网上购菜,合作社里的绿叶菜订单量“井喷”了:原先每天的绿叶菜订单量是3万多份,疫情来临后,最多的一天达到了7万份;以青菜为例,以前一份350克的青菜,合作社里每天可销3000多份;最近一个多月,这个数字增长到了2.5万份。

订单量激增的同时,合作社里的人手却捉襟见肘:回家过年的工人一度无法返回崇明复工,留在崇明的工人只好加班加点干活;另外,前期种植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种订单激增的情况,地里这一茬菜采摘完以后,后续种植计划能不能跟得上?

“那段时间,真的是每天在发愁,想着这些问题要怎么解决。想来想去、归根到底,就是大家都要铆足了劲加油干。”许灵说。

许灵告诉记者,合作社里每个人都很忙,最忙的是包装类和采摘类的工人。46岁的石雪静是港沿镇本地人,是合作社里包装工人的主管,最近每天早上6点就要从家里出发赶往合作社,然后开始不断理货、收货、记录数据、让包装工人们执行当天的生产计划,到中午12点左右第一车货发出才能吃午饭。“忙到晚上六七点,当天最后一车货发出,当天的活才算完成,然后留着继续加班,先装一部分第二天一早要发出去的货,每天回家基本都在深夜10点左右了。”为了激励工人们,许灵把工资提高了,从原先12元/小时提高到了15元到18元/小时。

这次疫情,让许灵有了两个心得。其一,蔬菜宅配“点对点”业务将是合作社下一步的发展方向。疫情期间,合作社就推出了宅配套餐,每天都有数十份订单。“量还不算多,但确实是今后的发展趋势,这可能需要合作社进一步做大做强品牌。”其二,疫情期间部分工人无法顺利返岗、留下的工人“忙到飞起”,让许灵深深意识到了提高机械化程度的重要性:“包装、采摘等环节,其实都有机器设备可以代替,但是相关大型设备往往非常昂贵,希望相关政府部门能在提升合作社机械化程度方面给予支持。”

绿叶菜保供应,并不只是许灵的日鑫合作社一家的事。陈丹告诉记者,目前,崇明区蔬菜种植面积有9万多亩,其中绿叶菜种植面积3.38万亩,春节最高峰时期,绿叶菜上市量日均达580吨左右,目前上市量维持在日均530吨左右。“为在疫情防控期间保障市民买到平价菜,吃上安全菜、放心菜,我们推出了不少举措,比如组织基地稳定生产,日鑫等12家合作社供应盒马鲜生和叮咚买菜,平时供应量稳定在日均20万单,春节高峰期确保日供应33万单,目前日供应维持在25万单;我们还组织了2000多人次的志愿者前往合作社参与蔬菜保供应工作,同时鼓励合作社之间互助共享运能,确保蔬菜尽早运往市区。”

栏目主编:黄勇娣
题图:龚胜平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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