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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茨比”,到底有啥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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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张继 2016-06-25 12:52
摘要:“盖茨比”的了不起不在故事,而在这个简单的故事,映衬了一个鲜明的大时代。

《了不起的盖茨比》奠定了作者菲茨杰拉德在美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使其成为“爵士时代”的代言人和“迷惘一代”的重要作家。学术界评选二十世纪百年百部英语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位居第二。

和这部小说所获的盛誉形成反差的是,不断有人质疑:不就是讲一个痴情男和物质女的故事吗?不就是揭露上流社会的冷酷和虚伪吗?“了不起的盖茨比”有啥了不起?

对此,村上春树曾这样回答:“如果《了不起的盖茨比》算不上伟大的作品,还有其他什么作品能称得上伟大?”


一种语感和节奏

 

村上春树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让我如此沉迷。我从中学到很多东西,也受到很多激励。这部雅致的长篇小说,成为我作家生涯的一个目标,写作世界里的一个坐标轴。我仔仔细细反复阅读它,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许多部分几乎都能背诵下来。”

文字的华美,是《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一个了不起之处。

有位阅读过小说的朋友曾这样描述阅读感受:“仿佛空气的微妙流动,使得相应的色调、情形和节奏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我相信,像《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样的美丽文本,没有相当的阅读水准是很难体会到的,虽然就词汇、语法而言,似乎并不难,但菲茨杰拉德那种微妙动人的语感,就像《红楼梦》《边城》,读的不是故事,而是语感和节奏。

《了不起的盖茨比》有多个中文译本,小说最后那段“我”在海岸边凝思的段落,或可用来检验译本的好坏。字里行间,说不清是苍凉还是通达,要用一种语言来完美表达用另一种语言写就的完美,真的很难。

我读的是邓若虚的译本。她把原文中随处可见的长句拆开翻译,比较接近今人的阅读习惯,但也招致批评,认为破坏了长句原有的喷涌而出的流势,让深刻的文本显得稚嫩,但我认为,流畅是很重要的。很多人不推荐巫宁坤的译本,姚乃强的译本则被认为太生僻,成语太多。


一个简单的故事

 

《了不起的盖茨比》全篇不到6万单词,翻译成中文也不过12万字。

大部分人读了之后认为故事太简单了:主人公盖茨比,是出生于美国中西部的农家子弟,“一战”时从军,上战场前,认识了一个叫黛西的富家千金,两人发展了一段短暂而热烈的爱情。盖茨比随部队去海外作战,黛西嫁给了名门富商汤姆。退役后的盖茨比痛心疾首,认为是金钱让黛西迷了眼,他开始疯狂追逐金钱。

发财后的盖茨比在与黛西所住别墅仅隔一片海湾的地方,购置豪华的别墅,并夜夜笙歌,只为吸引黛西注意。但在人头攒动、衣香鬓影的喧嚣中,盖茨比落寞孤行,在黑暗中,他热切地望向对岸,向空中伸出拥抱的双手。

在“我”的帮助下,黛西终于走进盖茨比的豪宅,扑在绫罗绸缎上号啕大哭,不为盖茨比多年的深情,只为眼前这份豪华而兴奋落泪。

发现妻子异样的汤姆,虽然自己早与汽车修理店老板娘勾搭成奸,却不能容忍黛西的背叛。他“起底”盖茨比,并将盖茨比约到城里摊牌。盖茨比认为自己手握的是失而复得的真爱情,便要求黛西离开汤姆。但黛西退缩了,盖茨比再有钱,也改变不了卑贱的出身,洗刷不了做违法勾当的事实。

在回家的路上,心烦意乱的黛西开着盖茨比的车横冲直撞,撞死了与丈夫争吵而突然冲上马路的修理店老板娘。

此时的汤姆和黛西,空前地团结一致。汤姆暗示修理店老板,肇事逃逸的便是他老婆的奸夫———盖茨比。本来盖茨比已做好了替黛西顶罪的打算,但没料到因汤姆的挑拨,修理店老板在泳池枪杀了他。

事发后,黛西和汤姆立即出发去旅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出席盖茨比葬礼的,只有寥寥数人,不见往日如云宾客。


一份时代的记录

 

整个故事不就是讲痴情男遇上了物质女,不就是揭露上流社会的冷酷和虚伪吗?
 

但“盖茨比”的了不起不在故事,而在这个简单的故事,映衬了一个鲜明的大时代。这是“盖茨比”第二个了不起的地方。

小说所描写的上世纪20年代,是美国社会发展的分水岭。在此之前,美国靠开发自有资源,实现自我更新、自我完善,自得其乐而自由随性。但在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的经济、政治、外交和国际地位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像美国的爵士乐征服了全世界一样,美国也征服了全世界。

是菲茨杰拉德用“爵士时代”定义了这段历史时期。他在1931年回顾这一时代时写道:“这是一个奇迹的时代,一个艺术的时代,一个嘲讽的时代,一个放纵的时代。”越是这样的时代,越是会孕育出伟大的作品。

菲茨杰拉德并不是一位旁观的历史学家,而是“爵士时代”纵情的参与者,他完全融入自己的作品中,正因如此,他才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栩栩如生地展现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风貌、生活气息和感情节奏,菲茨杰拉德用情节、人物、对话、场景、细节等,熔铸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同时代的中国小说家沈从文将之喻为一座“希腊小庙”,“精致、结实、匀

作家们通常写作自己对时代的观察,即便写的是历史体裁小说,背后也会有这种变相的观察。但是,很少有作家可以像菲茨杰拉德那样,个人与时代是血和肉的构成。

《了不起的盖茨比》记载的是个人化的生活,铺陈的是狭窄的生活场景,但它仍能让人明确意识到,这是一份时代的记录。


一束“灵魂黑夜”的投影

 

此外,《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是一个关于美国梦的时代寓言,也是作家本人“灵魂的黑夜”的投影。既映射特定的时代,又展现永恒的人性,这是《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三个了不起的地方。

菲茨杰拉德,1896年生于美国首都华盛顿,他记忆中自己的7岁生日,身穿水手服,准备扮演主人的角色,但这一天,一个客人也没来。这不免让人联想起盖茨比的葬礼。

菲茨杰拉德1920年刚出道便给文坛带来了冲击。他一连出版了《人间天堂》《美丽与毁灭》两部长篇小说、《飞女郎和哲学家》《爵士时代的故事》两本短篇小说集,成为时代的宠儿。美国经济的空前繁荣,正需要菲茨杰拉德这样英俊、华丽的流行作家作为文学的象征,而他特立独行、纵情物欲的美丽妻子泽尔达,在公众眼里,简直就是公主。

为维持奢侈的生活,菲茨杰拉德拼命为大众杂志写娱乐作品,但却一直有野心要写一部刻画时代的长篇小说。为此,他在26岁时,携妻搬到郊外生活,希望能安静地写作。但不甘寂寞的泽尔达,再次把菲茨杰拉德拉入喧嚣,不仅如此,她与法国海军飞行员的私情,让菲茨杰拉德痛楚、焦躁,这些情绪都深深影响了他在小说中对黛西的形象塑造。或者可以说,创作时情感上遭遇的冲击,无意中让他得到了小说家梦寐以求的一种滋养。

《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后,并没有如菲茨杰拉德所期望的那样热卖。事实上,对一直追捧他的年轻粉丝来说,这部小说过于深刻和复杂。这种复杂不是情节上的,菲茨杰拉德比他的读者走得更远,理智而骤然地跨前了一大步。

《了不起的盖茨比》被评价为“名留文学史的杰作”,被美国高中选为必读书目,每年的销量达到数十万册,这些,都是菲茨杰拉德的身后事了。他生前很长一段时间,被视为“过气的流行作家”,站在时代的聚光灯之外,有严重的酒精依赖症,几乎被当时已经发疯了的泽尔达的治疗费用和养育独生女儿的费用所压垮。

1940年12月21日,年仅44岁的菲兹杰拉德死于酗酒引起的心脏病突发。他的葬礼和他15年前在小说里所描述的盖茨比的葬礼一样,出席的只有他的女儿、他的编辑柏金斯,以及好友女诗人多罗茜·帕克。多罗茜在葬礼上失声痛哭:“这家伙真可怜。”

我们都在构建着自己的世界,并固执地守护着它。菲兹杰拉德如此,盖茨比也是如此。我们的心中也都有“一个绚丽得无法形容的宇宙”,菲兹杰拉德有,盖茨比也有。但不是所有人可以坚持对幻梦的执着。这或许就是盖茨比式人物的“了不起”。

但盖茨比终是悲剧性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凝聚了一切讽刺所在。

 


《了不起的盖茨比》
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著
邓若虚 译
南海出版社

 

题图来源:豆瓣电影 图片编辑:朱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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