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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汉,等待黎明:上海护士与重症病房里的“呼吸机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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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黄尖尖 2020-02-22 19:33
摘要: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远离家人,远离熟悉的朋友同事,有时难免孤单,可眼前的病人又何尝不是孑然一身地在这里与病魔对抗?

2月12日,夜班,这是蔡莹颖来到武汉的第十五天。夜很静,冰冷的隔离病房内,大多数病人早已沉沉睡去,空气里只有患者透过呼吸机面罩发出的沉重喘息声。为了防止感染,病区是严禁开空调的,深夜的武汉气温只有6度,但身上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蔡莹颖依然汗如雨下。

巡视了病房一圈,几名重症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心里的紧张感稍稍放松下来。白天像打仗一样地护理病患,人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和害怕,反倒是一个人面对这安静的病房,心里会想很多。“在这隔离病房一天天地战斗,不管是病人还是医护人员都需要很强的信念和意志。什么时候是归期,从来没有人问,疫情一天不结束,就要继续战斗下去……”


 临危受命的增援队


蔡莹颖是杨浦区牙病防治所的一名护士。今年除夕夜,她接到了一通紧急电话。由于武汉一线护士压力太大,连续工作时间太长,急需有重症病房护理经验的护士前去支援,上海立即从各家医院集结了一批由50名护士组成的增援队伍上前线。

“我们单位就去了我一个人。”来牙防所之前,蔡莹颖在杨浦区中心医院的急诊重症监护室工作过很长时间,接到这个任务后,单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虽然我们是专科医院,但我的专业对口,我想出一份力。”在电话里,她没有犹豫就报名了。

“通电话时,我先生就站在旁边,他自己也是医护人员,自然是理解和支持我的。”但对于爸爸妈妈,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我一直没说,直到确定要走的那天才告诉他们。”就这样,在春节家家团圆的时候,蔡莹颖收拾好行李,告别家人,踏上了这段孤独的旅程。

1月27日晚,火车搭载着50名来自上海各家医院的护士,在黑夜中飞驰着,此时她们彼此还素不相识,却在未来的每一天成为生死相依的战友。“因为增援队伍组建得非常急,我们在出发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家医院。”前方的路,风险难料,不知归期,但内心却很平静。蔡莹颖想起自己五岁的儿子。孩子小,不理解妈妈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临行前,她把儿子拉过来叮嘱了一句:“现在开始爸爸带你,你要听话。”孩子懵懂地点点头。

28日凌晨到达武汉,在下榻酒店休整了一晚后,当天下午就投入到战前培训中。“直到培训结束,我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金银潭。”护士的工作要直接接触和护理病人,在医疗队中,她们总是第一批进入病房,出现在疫情的最前端。“1月29日,也就是到达武汉的第二天,我们就进入隔离病区了。”


金银潭北六病房


50名护士分散到各个病区,每个病区三到五人,加入到当地医护人员的一线工作中。蔡莹颖被分派到了金银潭医院北楼六楼的隔离病房。疫情爆发后,金银潭医院成为武汉主要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医院,北六病区又是院里重症较多的病区。

“我们刚进去的时候,病区里共有35名病人,由十几位医护人员看护着,他们既要负责外围工作,又要负责病房里面的治疗。”后来为了尽可能多地收治患者,病区里又增加了床位,多收了十多名病人,其中危重患者居多。

这是个经过改造的病区。医疗通道进行了重新布局,有的通道被封掉,有的通道增设了间隔板材,将整个病区分成清洁区、缓冲区和污染区。清洁区是办公区域,穿防护服的流程在这里完成。“这是我第一次穿防护服。”整个过程持续20分钟,从口罩、帽子、手套,到护目镜、脸罩,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规定步骤进行。

防护服穿好以后,她们在清洁区的门前小声地相互打气,门被打开了,门后面是缓冲区,然后是污染区。每当前一扇门被打开,后一扇门就会关上,将被污染的空气阻隔在外面。“进入工作状态以后,其实心里没有太多恐惧,也来不及有任何想法,我们就跟平时上班一样,穿过那一道道门,进入病房。”

病房里的氛围比想象中更紧张。很多重症病患都是插着呼吸机的,除了配合医生抢救和治疗以外,生活中给病人喂饭、擦身,清理大小便等事无巨细都由她们来照料,还需每天对每一张病床的床铺、床头柜和地面进行仔细清洁、消毒,工作量与平时不能同日而语。

“穿着隔离服很闷,稍微做一点动作,体力消耗都非常大,工作一天下来全身就已经湿透了。”护士们采取三班倒的形式,白天5个小时轮一班,中班和夜班要持续7到8个小时。医护人员有爱伤观念,对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心里也承受着很大压力。


“呼吸机阿姨”


2月11日,中班。前一天,病房增加了床位,收治了一批新患者,蔡莹颖从进病房后就感觉到一丝压力。

与早班交接后,得知早上收进来一名因肺功能感染损伤严重的呼吸机病人。“阿姨是个重症患者,一送进来就直接上呼吸机了。”巡病房的时候,蔡莹颖看到她因为透不过气,不停用手扯氧气面罩。“身体的痛苦让她情绪消极,一直说自己非常难受,不想活下去……”因为只要一离开呼吸机,阿姨的氧饱和度就急速下降导致呼吸困难,她无法说话,也无法自主进食。

“我想起自己曾经护理过一名重症肺炎合并感染性休克的呼吸机病人,当时我是帮助她经口腔进食的,只要时间控制在30秒之内,病人的生命体征尚可平稳,没有发生生命危象。”于是,蔡莹颖想借鉴之前的护理经验尝试一下。

到了晚饭时间,蔡莹颖来到这位阿姨的床边,轻声问道:“阿姨,想吃点东西吗?”她试探性地提出,“我来给您喂饭,我们一起努力,慢慢来,一口一口吃,您肯定行的。”阿姨看着蔡莹颖,费力地点了点头。

在确认过心电监护的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后,蔡莹颖俯下身,小心地解开了阿姨呼吸机面罩上的卡扣,然后迅速往她口腔内放进食物,随即又用另一只手扣住面罩,保持面罩的密闭性,以保证氧气供给。在阿姨咀嚼食物的时候,蔡莹颖一边指导她如何正确地呼气和吸气保持呼吸顺畅,一边密切关注着心电监护仪上各项生命体征。

如此反复喂食十几次,花了近1个小时,阿姨终于把一碗粥吃了下去。望着空碗,蔡莹颖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对阿姨说:“您看,您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呢,胃口也好了。”她虚弱地碰了碰护士的手,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实在太麻烦你了。这个病太难受了,我真的想放弃……”

“我接触过很多重症患者,但是当时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哽咽了。”蔡莹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用纸巾轻轻帮阿姨擦干眼泪。“您不要放弃。您看看我是从上海来的,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全国各地过来这里帮助你的,这个病一定会好,我们一起战胜它……”

熄了床头灯,拉好被子,蔡莹颖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阿姨便慢慢睡去,她这才起身悄然离开。第二天一觉醒来,阿姨跟蔡莹颖说自己出了一夜的汗,后背被汗浸湿了。“我来帮你擦身吧。”打好热水,来到她床边,把她的身子慢慢翻过去,擦干净身体后,又换上干净的病号服,刷牙漱口,阿姨看起来逐渐恢复了精气神。

“阿姨,您的色看上去好多了。”蔡莹颖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阿姨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我今天早上要喝两碗粥。”她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活下去……”听着这话,蔡莹颖使劲地点了点头。“这可能是我听过最令人感动的话了。”

  


在武汉,等待黎明


2月19日,来武汉的第22天,蔡莹颖被调到了北四病区。上海医疗队刚刚接管了这个楼面,需要一批护士前去增援。

接手一个新病区,对此时的蔡莹颖来说不算太困难。经过一段时间的一线护理历练,如今她已经能熟练地穿脱防护服,工作流程也十分熟悉。唯一不适应的,可能是心里一直放不下老病区里的那些病患。

来武汉这么久,蔡莹颖一直心态很好。“因为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有这么多姐妹和我一起,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一起商量。”她经常跟自己说,现在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尽量不给自己太多压力。偶尔和孩子视频,是她最放松的时候。“小男孩不太懂妈妈工作的性质,他从来不哭,我觉得不懂也蛮好的。”

在病房里工作不能看手机,每天下班以后,蔡莹颖都会一次性收到很多同事和朋友的信息。“单位领导和杨浦区都对我家很关心,家里的蔬菜、牛奶等每周都有人送,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前几天正好是蔡莹颖的生日,牙防所的黄胜春所长特地与同事们一起带着蛋糕和慰问品到她家,通过视频通话给她过生日,儿子帮妈妈吹的蜡烛,让她很感动。

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远离家人,远离熟悉的朋友同事,有时难免孤单,可眼前的病人又何尝不是孑然一身地在这里与病魔对抗?“重症病人不仅是身体上承受着痛苦。因为这个病需要隔离,家人无法陪伴在身边,他们的内心十分脆弱和恐惧。而这个时候,我们就是他们的家人。”护理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灵上的。“我要通过我的护理带给他们生的希望,因为有希望、有求生意志才能战胜病魔啊。”

下了夜班,天已经大亮。蔡莹颖回到办公区,点开手机,在众多的微信里,有一条信息让她眼睛一亮。那是原来北六病区一位姐妹发来的:“那位呼吸机阿姨昨天已经能自主进食,胃口好了,还老说肚子饿。”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蔡莹颖望向窗外,初升的太阳阳光正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栏目主编:唐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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