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我们乘坐的越野车“沙漠王子”驮着贡嘎山七月的皑皑白雪，沿着当年红军长征的征程，颠簸着艰难地爬行在海拔4558米的贡嘎山的峰峦曲径之间。

夕阳映照的参天古木，在冰封天地的雪峰与郁郁葱葱的峡谷间直刺云霄，行进在寂寥的贡嘎山峡谷，除了“沙漠王子”清晰的轰鸣声外，整个雪域世界仿佛被凝固成一个偌大而宁静的宫殿。游荡于这神秘的宫殿，仿佛主宰这个世界的是你自己。在透凉的晚风中，行进在充斥着林海与雪域清凉气息的峡谷，让我们这些虔诚的独行者唯有抬头仰望近在咫尺的苍穹，这片曾经演绎过气吞山河壮丽史诗和一幕幕历史大戏的神秘之地，是否还能寻觅到红军将士的足迹。

贡嘎山，坐落在四川省康定、泸定、九龙三县之间，主峰高达7556米，为四川省第一高山，当地藏彝群众称之为“山中之王”。贡嘎冰川是中国最东界限的冰川，也是世界罕见的低海拔冰川，沿着红军的足迹，我们翻越过从海拔千米至四五千米的一座座山峰，地形地貌涵盖了丘陵、河谷、高原等多种类型。

对我们而言，这是一次重要的生命历练。司机兼导游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那时，许多红军战士都很年轻。镰刀斧头的旗帜引领着的这支军队，指挥员平均年龄不足25岁，战斗员年龄平均不足20岁。泸定大捷后，一位18岁的红军战士走过泸定，镇子上一位大嫂一边喊着“红军哥哥”，一边将一件棉袄送给这位战士，后来大嫂发现是自己伯伯家的儿子。母亲送儿子、妻子送丈夫、姐姐送弟弟当红军，在泸定地区至今流传着许多家喻户晓的故事。沿着红军的足迹向北行进，我的心灵震撼着、净化着：当年红军之所以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战胜敌人，战胜自我，用鲜血洗涤出一条通往中国革命胜利的道路，力量来自人民。

抢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翻越夹金山，近距离触摸这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令人心潮澎湃。大渡河在雅安、甘孜境内咆哮而过。闪亮的红色记忆，在奔腾的历史长河中历久弥新。我们在大渡河岸边，有幸聆听了帮助红军渡河的老船工后人讲述的那段扣人心弦的故事：1935年5月24日，老船工帅仕高带着红军找到沉于江中的船只，次日一早，17名红军勇士和8名船工视死如归，冒着敌人的炮火成功飞渡激流与天堑。老人告诉我们：红军抢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的英勇壮举，吸引了周边地区200多名年轻人加入了红军队伍。

追溯历史的风尘，我们从纪念碑、纪念馆、文物、文卷中找到他们，鲜活的形象一次次浮现眼前。在墓碑前，在纪念碑前，更多是在我们每次直面每一个鲜活生命的时候，心中涌动的虔诚和敬意。在深山老林，在偏远山区，在雪域高原，红军传播信仰的印记，无处不在。“自救救国”“抗日反蒋”等标语或刻于碑文，或书于墙体，或印于报章，更多的是写进了民众的心中。

沿着红军长征的线路继续北行，当地广为流传的红军故事深深地震撼着我们的心灵。红军在甘孜州县城停留七日，“枪不响、鸡不鸣、狗不叫、麻雀也安宁”的故事，至今依然流传。同样地，红军走过的地方，各地政府和群众，也以不同方式表达着对红军由衷的缅怀和敬意。泸定人一直在寻找22位飞夺泸定桥的勇士名单。纪念碑前矗立的代表勇士的22根花岗岩石柱，镌刻姓名的只有5根，其他只有红二师四团二连的编号。退休干部王永模是近年媒体聚焦的人物，他寻觅泸定勇士踪迹的壮举同样可歌可泣。他只身宣传泸定勇士的足迹遍布北京、四川、江西、江苏、贵州等地，老人希望能够完善这段历史，让后人永远铭记这22位为建立新中国立下功勋的勇士。

红军精神也一直在这片英雄的土地上承传。“延安式”的窑洞群，修到甘孜县。88岁的藏族老人泽仁告诉我们，那是1951年，十八军奉命修建机场，为了不惊扰百姓，沿山坡挖洞横梁，搭建而成的。一次大雨，窑洞垮塌，9名熟睡的女战士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越过贡嘎山，车行二郎山。越野车艰难的行进在二郎山神秘莫测的怀抱，耳畔回响起当年红军长征在这里留下的振聋发聩的足音。陪同前往的甘孜自治洲委的索郎处长向我们介绍，当年红二、四方面军在此汇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向甘孜、向北挺进，谱写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壮歌。车过二郎山，司机兼向导指着远去的白雪茫茫的二郎山告诉我们：当年红军将士在二郎山北坡与数倍于红军的敌人展开了英勇的战斗，战斗很残酷，坚守阵地两昼夜的12位红军伤员被敌人抓住了。敌人说，只要你们不当红军了，就可以放你们生路，但是这12位红军战士个个坚强不屈，敌人就把红军伤员带到半山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把前面两个伤员推下山洞，紧跟后面的10位红军战士大义凛然地说：“不用你们推，我们自己跳。”当地群众后来把这个洞叫“红军洞”，这个事迹刻在洞口的石碑上。 

穿越生命禁区，是一种毅力与意志的考验，更是人格的铸造和灵魂的锤炼。从康定到白玉的6天路途中，我们翻越的4000米以上高山就有8座，其中二郎山、卓达拉山、骆驼梁子海拔高达4800米以上。雪域之中也有辽阔无垠的草甸，那是一个雪后艳阳的午后，我独自走出车门，徜徉在海拔3800多米山峰的一片绿草如茵的草甸上，一块修葺一新的的墓碑耸立于草甸，这是一座没有姓名的红军战士之墓。墓碑旁，是一组沉默的生命：扑朔迷离的神农界在这万千雪峰之间镶嵌了无数岩化的珊瑚礁和形如心状的美丽贝壳链带，小精灵们默默陪伴着这些为民族独立、新中国诞生而献出宝贵生命的红军将士，无论是风雪弥漫，无论是阳光明媚。

曾经沧海，桑田更迭。

走进雪域，感悟生命，越过雪峰，静化心灵。在茫茫雪域高原的峡谷冰川里，躺着无数红军将士的英魂，他们的名字镌刻在苍海茫然的环宇间。走过浩瀚的雪域，跨越生命的高度，寻觅漫漫长征路红军将士走向胜利、走向光明的辉煌之旅，寻觅照亮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那一束恒久的光芒！

（本文编辑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