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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荣军:我与观众的“战争”会一直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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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陈俊珺 2019-06-14 19:48
摘要:所有角色将与精神病毫无关系,而是表现当代中国底层小人物的生活

知名编剧、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喻荣军的戏剧之路,是从一次“无所顾忌”的尝试开始的。7月18日,他的这部作品,也是其成名作之一——《天堂隔壁是疯人院》将再次被搬上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舞台。

在接受记者专访时,喻荣军这样形容自己与观众的关系:热爱观众并始终与观众“较劲”。

(《天堂隔壁是疯人院》2010年版剧照)


【一次无所顾忌的尝试】

喻荣军的第一部戏是写着玩的。

1997年,他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刚刚工作了两年,在本职工作——宣传之外,他悄悄酝酿了一个剧本,故事的灵感来自他在生活中所见的真人真事。他给这个没有章法、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剧本起名为《无所顾忌》。

大学里学的是保健康复专业却热爱话剧的喻荣军,在无所顾忌地写了第一个剧本后,便一发不可收,他陆续写了两部戏:《去年冬天》和《www.com》,前者讲的是大都市中的现代人在心里寻找家的过程,折射的是两代人对于情感的不同认知;后者则是当时最时髦的题材:网恋,关注的却是现代人寻求沟通的精神状态。这两个剧本先后被搬上了舞台,出人意料地受到年轻观众的欢迎。

导演尹铸胜问喻荣军:还有没有别的剧本,喻荣军说:“还有一个戏,不过是我写给自己看的,不一定能排。”没想到尹铸胜读完《无所顾忌》后非常兴奋,把剧本交给了当时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总经理杨绍林。杨绍林的意见是:没全看懂,但你们可以排,说不定这里面有年轻观众喜欢的东西。

2001年,这部改名为《天堂隔壁是疯人院》的话剧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拉开了大幕:吕梁、田水、郝平、李传缨扮演四个生活在疯人院里的“疯子”:吴所孤独而无奈,咪咪善良而俗气,顾忌胆小而谨慎,李白心高气傲而怀才不遇。他们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单纯而天真。在他们想象的世界里,不同的人物粉墨登场。午夜的钟声敲响,他们开始了一场荒诞的“飞越行动”……其中似是而非的情节、半真半假的台词、时疯时醒的人物赢得了观众的笑声与掌声。一连12场,几乎场场爆满。

喻荣军将自己对当时诸多社会现象的思考,以看似极致的表现方式呈现在舞台上,而符号化的人物也给了这部剧较大的二次创作空间。9年之后,导演尹铸胜决定换一种新的方式重新演绎这个故事。喻荣军对剧本进行了修改,在原有的4个人物之外又增加了一些辅助的角色,梅婷等知名演员的加入让这部戏再一次获得了成功。近年来,全国许多高校的剧社甚至多家美国常青藤名校的中文剧社都相继排演过这部剧。

2019年,喻荣军将剧本交到了青年导演王翀的手中,由他对剧本进行全新的解读。喻荣军透露:“这次我们会关注正常人的内心世界——孤独、创伤、渴望爱与交流。所有角色将与精神病毫无关系,而是表现当代中国底层小人物的生活。”


【从“讨好”到“较劲”】

喻荣军把自己的创作状态形容为“八爪鱼”。他的电脑里有许多同时在创作中的剧本,每打开一个剧本,他就会迅速掉进“坑”里。20年来,写了70多个剧本的他一直在与观众“较劲”。

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观众扯着他往前走。在《www.com》《去年冬天》《卡普奇诺的咸味》《谎言背后》《香水》里,他关注都市白领的生活现状、精神状态。“我在观众喜欢的故事里讲了我想讲的东西,探讨现代人对情感、家庭和理想不同于以往的认知。”

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在某一句台词或某一个立意中试探观众。他不再讨好观众,而是试图拉着观众往前走。

从2014年起,喻荣军与喜爱他的观众之间开始了一场“战争”,他接连写了3部挑战观众或者说冒犯观众的戏。话剧《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这部戏他推翻重写了三遍,试图在剧本中用荒诞的戏剧语言讨论战争,而亲身经历过战争的欧洲导演在舞台上的呈现更为极致,他力图表现的是战争无处不在,生活中的方方方面面都有战争。两位创作者的碰撞使“战火”比喻荣军预想的还要激烈。“我知道很多观众是带着对同名老电影的印象走进剧场的,他们想要看到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结果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些观众因为看不下去当场离席,演出结束后的第二天,有媒体发表文章痛批这部戏。

《乌合之众》的上演再一次让观众感到不适应。在这部探讨艺术与观众的关系、群体与个体的关系的话剧中,喻荣军将许多社会事件纳入其中。每到情绪的高潮时,他都会故意戛然而止,用直接的方式间离台下的观众,比如演员会在台上突然说:灯光暗、灯光起,甚至台词念到一半会有意识地停顿。“人们总说剧场是有气场的,观众们在台下会随着剧情一起感动甚至流泪,但在这部戏里我故意不让观众一起感动。”喻荣军说,“我试着让观众回归到个体。有些观众会感到不满足,而我就是想告诉观众剧场演出本身也是这部戏所探讨的一部分。”

在《你怎么可以打一个小女孩的脸》里,他又一次挑战观众的信任感。这部戏的灵感来自一位同事的朋友的真实遭遇。一个女孩晚上在超市买东西时,被两个男人抢劫,一个人抢走了她的包,另一个人则打了她的脸。女孩愤怒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可以打一个小女孩的脸!喻荣军听了同事的讲述,觉得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题材。他采访了那个女孩,并由此写了一出三个人的戏。戏里的对白不断出人意料,每个人似乎都在说谎,让人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观众对于演出本身的信任在不断地被打破和重建。这部戏目前还未在国内上演,但在爱丁堡横断剧院进行了排练和朗读。喻荣军说,他想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一种有关人与人之间信任危机的反思。在这部戏里,观众同样成为演出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一直在跟自己的观剧习惯作斗争,更是反思的参与者。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 喻荣军)

对话


【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冒险】

上观:为什么用“较劲”来形容你与观众之间的关系?

喻荣军:作为编剧,我很热爱我的观众,可以说我是和观众一起成长起来的。上世纪90现代末,我在剧院做宣传,那时候的话剧演出很少,观众也少,而现在仅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一年就有近千场演出,有三四十万观众走进剧场。观众一直在变化,最初走进剧场的观众可能仅仅因为演员们近距离的精彩表演就会感到兴奋。渐渐地,他们需要惊喜,需要在看戏的时候获得一些思考。观众的需求出现了差异与分层,有一部分观众希望看经典的戏,另一部分观众希望看到实验戏剧,还有一些则喜欢看娱乐性强、能解压的戏。这对创作者来说是很幸福的,但也更需要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要针对不同层次的观众写不同的戏,关键还要明白想跟哪些观众产生共鸣。

上观:“较劲”的目的是什么?

喻荣军:我和观众之间的较劲或者说“战争”可能会一直存在,但我真正的目的是希望为观众不断呈现新的东西、不一样的东西,把我对社会的观察与思考呈现在舞台上,引起观众的思索,与观众有思想的碰撞。解放周末:戏剧的意义不仅是娱乐。

让观众感到开心的戏并非没有存在的意义,但舞台上不能全是同一类戏。我认为现在的舞台太缺少两类戏:一类是能持续吸引新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走进剧场、初步培育他们的戏。另一类则是能与观众产生碰撞,甚至争论的戏。如果我们总是为观众生产那些无关痛痒、没有营养的作品,最终会失去观众。

上观:从业余爱好到金牌编剧,你认为写剧本最有趣的地方是什么?

喻荣军:我不认为自己是金牌编剧,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我都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职业”编剧,我想让自己对编剧保持那种“业余”和“爱好”。对我来说,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冒险,这个过程就像是爬坡,努力地探索自己的边界,寻找一个未知之境。而更有趣的是,作为编剧,剧本只能为一部剧提供基础,提供一种可能性。有人说,导演在进行二度创作的时候,编剧就“死”了。而当戏呈现在舞台上的时候,则是演员与观众的共同创作,这时候导演也“死”了。等演完之后,观众能体会多少编剧的初衷,能获得多少东西,则是观众的事。所以,创作是一场冒险,也是戏剧的魅力所在。最近几年,我除了写话剧还写了许多舞剧、音乐剧、肢体剧、歌剧和戏曲等。在对这些我不熟悉的领域的冒险中,我学到了更多东西,更激发了我的创作热情。


栏目主编:龚丹韵 图片编辑:项建英
图片由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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