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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百六十年的思慕,为了杜少陵祠,为了一颗嗟空却依然丰饶的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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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牛旭斌 2019-06-02 07:51
摘要:历经磨难哑口无言而不愿说出的才是心声,高调弹唱载歌载舞而花天酒地的多是空无。

一座千年草堂,绝对承得住任何岁月的回首,就像一道碧波奔涌的河流,被峡谷兼容并蓄。 

一位离去的人被经久追念,一定有他独自昂扬的风骨在流传,有他经世不老的精魂,游弋在同谷的山河山溪与草堂草木。

这精魂,是诗人杜甫的现世悲怆,是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的沉郁,是西风为我从天来的顿挫,是布满感慨与咏怀的《同谷七歌》《凤凰台》《发同谷县》。

凤台下,青泥旁,少陵野老意图安家终老的奔赴之地。薯蓣遍野,竹复冬笋,崖蜜易求,“佳主人”盛情相邀。尽管寒风紧,雪夜长,饥荒之下,他长途跋涉紧追慢赶,在759年的初冬来到了同谷县。一山谷的落叶在提前到来的风霜大雪中,缤纷凋零,铺张旷野。悠悠细细的青泥河如哽如咽,在涌入峡口的跌宕落差中,与严冬抵抗。水流潺潺而涓涓,浪花飞扬而欢腾,像在有意告慰满怀期望远道而来的诗人,这是他在《发秦州》中向往的“无食问乐土,无衣思南州”之乐土、之南州。

在同谷,诗人渴望安定并投会诸彦的休驾卜居之地,最终没能如约谋面,“邑有佳主人,情如已会面。来书语绝妙,远客惊深眷”,成为诗人满心欢喜又朝思暮想,再辗转千里后最大的空欢喜,让他再次深感人生之唏嘘与命运之蹉跎,谁都不能保证如愿兑现承诺,谁也无法一定照料谁。他原想如约会见的佳主人及其诸彦,原本料想到在同谷将是远避世乱、以诗会友的愿望,依然在奔赴后落空。

杜少陵祠

一封长信中的心灵相投,从千年后来求证,到底是岑参《凤翔府行军送程使君赴成州》里的程使君相邀,还是时势多变已辞官隐遁的韦迢或同谷令相邀,抑或是旧识熟络的赞上人所邀,或者还又是另外一种隐情?这个谜语只有诗人知道答案,但诗人从未明确地告知什么。

他依然喜欢着这片土地和同谷乡民的热情,遂在飞龙峡谷向阳处搭建了茅茨,住了下来。

他随乡邻朝拾橡栗,暮挖黄独,与赞上公僧互勉交心,与前来会面的当地儒生、地谊畅言相谈。很短的时间内,他成为了峡谷内外众人皆识、地地道道的同谷子民。

然而,家人多病,灾难磨人,迫于物累,短暂的栖居后,故旧新友再聚散,依依相别情更长,正所谓他在离开同谷时所写“临歧别数子,握手泪再滴,交情无旧深”,尽管生活一度穷愁贫乏,但民淳俗厚的同谷,人情简朴、刚正而贤良,让杜甫临别时无不感激,泪花纷纷。

寒雪接连不断地下彻,一个多月后的12月1日,飞龙峡谷的乡亲和大云寺的行僧,又送他出山远行。

同谷黎民百姓还要遭受饥荒困苦,出家人继续四海为家,诗人将要第四次启程颠沛流离去漂泊。

被风雪掩盖了又被太阳融化掉的冰河与雪岭之上,那从大云寺到凤凰村贴山脚的茅草路,清晨与傍晚,总有两个瘦瘠的身影来往与相随,太阳记得,月亮看见,他们一个是杜甫,一个是赞上公僧,他们遥望着十里平畴的同谷盆地,期盼着庄稼丰盈黎民饱暖。 

这是诗人心心念念的同谷,这是长安之外丰丰饶饶的粮仓。在此之前,饥饿与不饥饿,乱与不乱,都曾打算彻底与长安隔绝。求一家安宁、觅一生安定,于诗人,未料如此难辛?

艰难与不艰难、面对或不面对,都与众生困境类似。大河不养鱼时,小溪里就找不到虾米。

铭有“成州同谷县杜公部祠堂记”的石碑

追寻着回望杜甫从秦州到同谷走过的路,他喜爱的同谷,并没有按他的期盼能长久落户。这为了远避时乱的一岁四行役,一路坎坷,一路颠簸。因为经历,因为曲折,顾不上去打听同谷宝地上那些风情小俗与文雅异彩,而心直口快地写下一路见闻与困窘,这些不埋没于时间淘漉的诗歌,如今一帧帧被名人和文艺家们镌刻在幽静独深的祠堂环廊内,流光溢彩,万人拜谒。

时间倘若还停留在759年,能去积雪消融的山坡上挖草根的,一定要赶早从冻结的土壤中去寻找。

多少历史都消失得无影无迹,而能沉淀在河床的,是万丈潭斜挺顺卧的石头,被流过千年的河水越洗越白。

往事并不湮没于飘缈的烟云,沉淀的草芥一定会浮上水面,深遁的璀璨一定还会放光。敢于重蹈覆辙,翻开厚重的历史拨云见雾的,敢于历史再现,回溯和唤醒沉睡千年的古老文化的,一定深知星光照耀的是人心。

活着的文物会说话,尘封的典籍放光芒。千年古县,辉煌在两汉时期,繁荣于二十一世纪,激桨抟风,栎阳雨金,时代之新如雨后春山,放不下的终究要记取,诗圣的佳话还在坊间流传。四季在轮回,多少人来了又去,常青的唯有松柏傲骨,永在的自有少陵遗风。

雨打落红,听得见当年青泥河边的茅茨内纸笔厮磨的奋笔疾书,看得见凤凰泥路盘山而上的飘摇身影。《同谷七歌》的字与字里,七咏与七叹中,辛酸叠加着辛酸,悲苦平添着悲苦,诗人牢牢挂念和喟叹的是苍生百姓,是万万千千的同谷子民。

君与臣,天与地,客与主,心心相印也罢,惺惺相惜也好,都自在如意为乐。山不矜高自极天,水惟善下方为海。历经磨难哑口无言而不愿说出的才是心声,高调弹唱载歌载舞而花天酒地的多是空无。

时间总在验算正确的价值,但并不是以逝水流长,推断大河汤汤,不能以辛勤耕耘,预测丰裕繁华。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一个人的轻与重,高与低,不在于是草是树,它们都把根扎入泥土底下,在吹得上风受得住雨不怕太阳晒的旷野,草根的捍卫与绿树的守护,具有一样的尊严,但从不死枯的宿根草本,春风一来换新绿,并以贯注千年的青翠,低头微笑。

站在飞龙峡谷,亭亭凤凰台告诉我,是山我们就要勇敢去攀高,悠悠青泥河告诉我,是水我们就要努力去流远。诗魂的光辉启发着我们,该怎样面对人生遭遇和世事多舛,诗人携妇将雏生活在同谷时,还没有荣华富贵这个词语,也许诗人早就不苛求好山好水就要有好风物,更不可能想到一千二百多年后的草堂,在梅杏开放的季节,有怎样的热闹非凡和络绎不绝。

森森碧碧的一座祠,谁也不能小觑诗人与同谷,在延续久长深厚的文脉上,那一种无可替代。

题图为:傅抱石笔下的杜甫(局部)

栏目主编:伍斌 文字编辑:伍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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