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部戏,很多人评价为“一场前所未见的戏剧庆典”、 “如史诗般宏大,令人惊叹的美”。
虽然取材自普希金同名的长篇诗体小说,话剧版《叶甫盖尼·奥涅金》着重表现的,其实是女主角塔季扬娜的成长、伤痛与自我救赎。也因此,从某种角度而言,可能女性观众更能从剧中获得共鸣,观众席中的年轻女性面孔也远远多于男性。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图米纳斯,这位来自遥远北国的67岁男性导演,对于女性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节点——初恋、失恋、步入婚姻时的微妙心态都有极其细致的把握,并用兼具哲学性和世俗性美感的方式表现出来,任由观众被这场美学风暴侵袭、包裹,潸然泪下。
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提问:您的舞台设计不仅充满美感,也有不少象征和隐喻元素。例如舞台上始终存在的大镜子,令人印象深刻。您为何要放置这样一面镜子,是想表现人生的镜花水月吗?
回答:从直观上来讲,它就是剧中芭蕾舞室里的练功镜子(剧中有不少芭蕾舞训练场景),是舞台空间的延伸。但我把它也视作剧中人物之一,它会转动,折射出不同的场景,它也是有生命的,是一个独立的舞台元素。
提问:许多人看您的戏都哭了,包括我在内。女性的内心世界在戏中被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作为一名男性,您认为自己是非常了解女性的那一类人吗?
回答:是的!哈哈!非常确定!
提问:相比于两年前在乌镇戏剧节上演的版本,这次上海观众看到的有什么新的变化吗?
回答:没有。
提问:细节上呢?
回答:细节变化还是有的。比如演员念某些台词时的语音语调等,有所微调。
提问:这部戏是否已接近您心目中的“完美之作”?
回答:不,还是有些距离的,我还在努力中。
提问:具体哪些地方不满意呢?
回答:……(此处沉默十秒钟)
里马斯·图米纳斯1952年出生于立陶宛,曾任立陶宛国家话剧院首席导演、立陶宛VMT国立剧院艺术总监。2007年,图米纳斯接任莫斯科瓦赫坦戈夫剧院的艺术总监,并成为剧院有史以来第一位外籍艺术总监。瓦赫坦戈夫剧院创建于1921年,是俄罗斯最负盛名的剧院之一,创始人叶甫盖尼·瓦赫坦戈夫是著名导演、戏剧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得意门生。叶甫盖尼·瓦赫坦戈夫承袭并发展了老师的艺术思想,创立了“幻想现实主义”这一表演理念,强调将艺术表达抽象成视觉、形象比喻等直观可感的形式,作品表达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更具想象力。图米纳斯接棒后,带领剧院将“幻想现实主义”带往更高的巅峰。
和此前采访的其他同行一样,优秀的戏剧导演往往在童年时期,就有一种“指挥别人”的天赋。幼年时期的图米纳斯,会像模像样地带领孩子们一起“过家家”,甚至强迫两位小朋友在他面前念诗。那些时刻,或许就是戏剧在他心中最初的萌芽。现在的图米纳斯,依然“为戏而生”。他会在皆大欢喜的谢幕结束后一分钟,立即切换状态和演员说戏;也会在我们访谈中途,因为看到剧团演员恰好路过,就暂停采访跑去跟演员说戏。
提问:在您的创作生涯中,有没有哪部作品对您来说意义特别重大?
回答:契诃夫的作品。我从小就读契诃夫作品,事实上,之所以从立陶宛到莫斯科学习戏剧,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把契诃夫作品,特别是《樱桃园》搬上舞台。
提问:能讲讲你小时候的经历吗?这对你的导演风格有没有什么影响?
问答:18岁之前,我都在立陶宛的农村长大,从来没接触过剧院,但接触过不少教会的宗教活动,感受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些宗教仪式,是我对戏剧最初的认知。“幻想现实主义”风格的核心是,戏剧不是教人如何生活,而是告诉人们“生活可以变得怎样”。如果人们感觉不幸福,那就去剧院寻找幸福吧!其实宗教带给人们的不也是这些?
戏剧有悲剧喜剧之分,但归根结底,戏剧就是一个节日。
提问:作为瓦赫坦戈夫剧院的首位外籍艺术总监,您如何处理和团内其他成员的关系?
回答:作为管理者,我会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我希望整个剧院的节奏能够慢下来,希望演员能够静下心来多读书,进而理解生活、理解人心,并且随时随地要有一颗不肯轻易妥协的心。
提问:听说俄罗斯总统普金非常喜欢看您的戏?
回答:是的,他曾多次接见过我们剧团。我手机里也有与总统先生的合影。此前我曾一度想退休,但总统先生说,一定要等到他退休了,我才能退休。
摄影:董天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