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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走来,从“五大生”走到了“正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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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王坚忍 2019-03-08 07:31
摘要:“要赶快做”,是她的信条。因为多病,她生存质量不高,但生命质量高,即在生命管理,灵魂管理上,取得了最大成功。信者斯言。  

她叫张小红,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上“百度”一搜,马上跳出全国各地的,同名同姓,几十个。

  

9年前的冬天,收到一短信,告知张小红已走了。半晌无语。虽然早知道她病得不轻,没想到这么快,年仅49岁,就与我们阴阳两隔了。 

 

我知道她小时候患哮喘,因为严重,曾休学一年,但这次却是万恶的癌症夺取了她的生命。 

 

认识她在30多年前,华师大成人教育学院历史系,我们是同学。她圆脸,带眼镜,清水挂面短发,蓝背带裤,清纯得像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女学生。其时她在虹口东海电影院当财务。一接触,觉得她人热忱,笃实,肯吃亏,没有城府。

  

不久,她被抽调去筹备虹口多伦路左联成立大会会址纪念馆。此后,每逢期末考试前,我们学习小组几个同学夜间都集中到左联纪念馆,温课做题目,张小红在一旁边听边做记录。几天后,她把整理好的答案复印好交到我们手里。有个一道温课的女同学拿到后,再加上她从其他小组拿来的答案比照后补充,但秘不示人,所以往往考后分数比张小红高几分。当我们为张小红抱不平时,她淡淡一笑了之。

  

毕业后,我曾经到大连路她家送书,当时她跟父母住在一起。她父亲是东海舰队的转业军人,很朴实,不善言辞。张小红房间有一张上下铺的行军床,下铺放着卧具,上铺堆满书籍。很像一个正在读研的学生。

  

此时,她已正式调左联纪念馆,并参与编写《虹口文化志》。作为学历史的,她虽没有做到像老祖宗司马迁那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她从不光钻故纸堆,从资料到资料,而是边披阅资料,烂熟于心,边按图索骥,实地踏访。她曾对我说,因为是土生土长的虹口人,小时候还在景云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虹口有感情,她是越跑越有味道,也越跑越有发现。就这样,做事笃实的她,跑遍了多伦路方圆一二平方公里,找健在的见证人和名人后代谈话,把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文化名人在虹口的故居老宅,摸得了如指掌。为此后虹口文化局给虹口鲁迅、郭沫若、茅盾、叶圣陶、丁玲、沈尹默等十大文化名人寓所挂牌,提供了翔实的一手资料。

  

她还走南闯北出差,遍访尚健在的左联老盟员。她的馆长曾告诉我,张小红工作认真,有亲和力。她到北京找丁玲,到广州找欧阳山,总能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将一车车的文物运回来。他对新进人员介绍张小红时,说搞文博工作,就要像她一样,有热情,有恒心。

  

大概是1998年,我为写一篇柔石的文章,到左联纪念馆问她借资料。当天气温高,左联纪念馆的几个姑娘在底楼一个有空调的房间吹凉,问到张小红,回答说在三层阁呢。上楼看到她一个人,电风扇开着,但吹出来的都是热风,她右手写字,左手用毛巾擦汗。我问她,热不热,她说这儿清净,思路畅通,能写出文章来。我当时很感动,觉得她太用功了。

  

2000年,她出了《文坛之光》和《左联五烈士传记》,着实叫人吃了一惊。不显山不露水的,她不写则已,一写就是厚厚实实的两本,评上了副高职称,当上了左联纪念馆副馆长。但我知道,写此书时,她曾哮喘发作,住过院,因为哮喘病严重,她一生未婚。但是抱着“不问收获,只问耕耘”之心,扎硬寨打死仗,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此中艰辛,非外人可知。

  

2002年,她调到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凭着在虹口文化局打下的扎实学术功底,用了一年多时间,写出了《左联与中国共产党》一书,还参与了《建党辞典》的编撰。2006年,她获正高职称,并升任一大纪念馆副馆长。2007年,她劳累过度,又一次哮喘病发作住院。出院后,又埋头看书、著书。从她到左联纪念馆算起,她一共写了10多本书,

  

要说我们同学中,职位比她高的有几个,但有正高职称的,仅她一人而已,不得不教人佩服。但现在回头想想,她那么尽心尽力工作,是在透支生命啊。

  

2010年3月2日,我因为写了一篇日本作家小林多喜二与左联的文章,被邀请参加在鲁迅纪念馆纪念召开左联成立80周年大会。签到时,领到了四本书,其中三本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她的著作。在会场我找到她时,好几年没见,她变化不大,稍微胖了点。我给她一本我的散文集,里面有一篇《情系景云里》,是专门写她的。当有人打趣地对她说:“今天可是‘祖国山河一片红’啊!”——暗指与会者手里都拿着她张小红的书,虽然是调侃,她也很高兴。可谁会想到,这竟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年了。 

 

不久,就听到她患乳腺癌的消息,我到九院去看过她一次,那时她刚动过手术,很羸弱,但情绪平静,这一天窗外大雪纷飞。听陪床的她的挚友红玉告诉我,小红住院后,先是化疗,再动手术,麻醉时,因她哮喘厉害,不敢多用药。手术前,很乐观。主刀的郭医生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她笑着说,郭医生您睡得好不好?医生说,我睡得可以的。她说,那就好了。

  

听到她噩耗的那一夜,突然回忆起,那是某次我去左联纪念馆看她,她告诉我,多伦路上有一组左联五烈士的塑像,有同事说:“你的脸很像五烈士当中的冯铿,大概是她的转世吧?”当时我看了看她,觉得是有些像。没承想一语成谶。

  

她去世几个月后,我在虹口图书馆参加了她的追思会。发言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原鲁迅纪念馆王馆长的话。他说,小红是20多年的好朋友。我们1990年认识。一个充满活力年轻的生命,只活了49年,身体情况孱弱,却迸发出灿烂之花。她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却是左联专家,党史专家,学术成果多。“要赶快做”,是她的信条。因为多病,她生存质量不高,但生命质量高,即在生命管理,灵魂管理上,取得了最大成功。信者斯言。

  

她留下的,绝不会是一片空白。

 

(本文编辑朱蕊)

栏目主编:伍斌 文字编辑:朱蕊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朱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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