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音乐的国燕

咖啡馆开在复兴中路，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里。咖啡馆曲库里有500首不断更新的曲目，人们最常听到的是柴可夫斯基和巴赫。两个月前，咖啡馆来了一个新店员，20岁的短发女孩国燕。顾客们只觉得她爱笑，不爱说话。很少有人发现，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柴可夫斯基和巴赫。

咖啡馆白天人不多，偶尔有音乐家和乐团工作人员出入。到了晚上，音乐会开场前或中场休息时，人们挤满了咖啡馆，喝着咖啡聊着音乐，那是咖啡馆一天中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刻。

人们因为音乐聚集在这里，但国燕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却什么也听不到，这让她很难过。她把音乐下载到手机上，戴着耳机拼命听，依稀有些模糊的声音。

她只能想象。在清晨给花浇水的时候，她会想，音乐是什么样的呢？一定很好听。在做三明治的时候她又安慰自己说，听不到也很好。这个世界很嘈杂，而自己的世界却如此安静，其实安静也算是上帝的礼物。

我常常会想，如果换成我是健全人，在路上看到聋哑人用手语交流，听不到声音。我会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去感受听不见声音的世界。

——国燕

我想我以后不会再孤独了

今年2月，咖啡馆股东David出差回来，发现合伙人聘请了聋哑人国燕做店员，他当时有些顾虑。在咖啡店工作和顾客交流很重要，你得明白顾客的需要，一个聋哑人如何胜任呢？

没过多久，这种顾虑就完全打消了。国燕很聪明，她会读懂简单的唇语，和顾客交流起来不算太麻烦。这个要几杯，那个要几份，哪个客人点了什么，坐在哪儿，国燕全都记在脑子里。她还把咖啡馆的饮品和菜品制作步骤逐字写下来，私底下一个人反复练习。店员按规定早上10点上班，但国燕总是提前半小时到，打扫，给花浇水，做开店前的准备工作。David说，这样的事情是以前咖啡馆的员工们从来没做过的，国燕的努力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半个月后，国燕就变成店长春燕以外最熟悉咖啡馆工作的员工了。试用期本来要三个月，她两个月就转正了。

我聋哑朋友很少，我现在的店长和以前的同事，都是健全朋友。对了，还有两个保安，也是我的朋友。我想我以后不会孤独了！

——国燕

店长春燕只比国燕大1岁，和她留着一样的短发，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她跟国燕学一些简单的手语，方便交流。她教会她许多事，和她聊天，成为她亲密的朋友。但春燕这个月中旬就要辞职回老家了，国燕很舍不得。

国燕和春燕在一起。

我的梦想就是在咖啡店工作

国燕的家在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 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哭得伤心极了。爸爸告诉她，别哭，要做一个坚强的女孩。去年，国燕的爸爸也生病去世了。她晚上梦见爸爸对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有多困难都要坚强。

我15岁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朋友约我去咖啡店喝咖啡。我不想去。朋友说，如果喝了咖啡就会没烦恼！我说我不信，但还是跟朋友去试试。漂亮的小咖啡店里，我发现有个聋哑人做店员，我们坐下开始用手语交流。然后我喝了她泡的咖啡，感觉心情好多了！我18岁的时候用心告诉自己，我今后要去咖啡店工作！

——国燕

国燕在北京玉雕培训中专学校念过书，没有念完她就退学了，因为玉雕不是她的梦想，而且她希望尽快独立赚钱，减轻哥哥的负担。于是她一个人来到上海，成为尼克咖啡馆的一名店员。没做多久她辞职去昌平路的咖啡师培训学校免费听课。后来她在网上看到招聘广告，就跑到现在这家咖啡馆应聘。

国燕现在一个人住，收入不多，每个月还要付昂贵的房租。但她在喜欢的城市做着喜欢的工作，她觉得很快乐。她相信，如果父母能看她过得这么快乐，他们也会替她高兴的。

如果我能听得见，我想听爸爸妈妈说话的声音，还有音乐和大海的声音。

——国燕

国燕说她的梦想是开一家自己的咖啡馆，每天下午可以闻着咖啡香，晒着太阳，看看书发发呆。书店里的店员和客人都是熟识的。店员知道每位客人喜欢坐哪个位置，喜欢哪款咖啡，哪个甜品。店里还得有只小猫咪，调皮地嬉闹着，或者卷成一团打着呼噜做着美梦，还要有淡淡的花香。当然，即使自己听不到，也要有音乐。

分别的时候，国燕在手机上打的字，提醒我们路上小心。

文/吴桐

摄影/海沙尔

视觉设计/黄海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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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笑的姑娘总会有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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