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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80后夫妇自述:为何常去欧洲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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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依时 2016-04-03 08:41
摘要:我们前去扫墓的这天,阳光明媚、碧草如茵、小鸟雀跃枝头,身边游人如织。诸位名人墓穴,各具特色,装饰繁复,以各种艺术手段体现逝者生前的成就和职业。整个墓园犹如一个展示雕塑品的热闹公园,一切充满着人间的喧闹,与死亡的冰冷气息相去甚远。肉体的湮灭如此容易,而总有一些灵魂的质量,会超越生命有限的长度,一直留在人世间,变成不朽。

编者按:名胜古迹、美食珠宝、休闲购物……打开欧洲的方式,不一而足。 从2012年开始,在本文这对年轻夫妇自己规划的欧洲游程里,名人墓地成了他们签到的一站。为什么会去墓地游历?去那里看什么?为何一去再去?安安静静读完此文,不仅找到了答案,更有一丝淡淡的感动,浮漾在这个清明微雨中。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在盎然的日子里,多读多看些“故去”的精彩和遗憾,也许会活得,更通透些。

 


马勒说过:“前来探访我的人会知道我是谁,其他人也就不需要知道了。”


 

为了找到格林津(Grinzing)的入口,我们有一阵子迷路。环顾四周,一时也见不到人问,唯有风吹过树梢,落在这寂静的山坡上。这不是游客常来的景点,是墓园。

 

 

古斯塔夫·马勒墓

 

2012年,我们第一次欧洲游,当别人乐于游览名胜古迹和购物娱乐的时候,我们攥着早已下载好的地图,辨认着陌生的德文,从奥地利维也纳市中心一路辗转坐车寻来,来给作曲家马勒(1860-1911)扫墓。

 

因为清明节放假,再加上个人的年休,可以凑成一段很不错的出游时间。过去几年,我们一直选择在这个时段去欧洲。又因为先生是位古典音乐迷,听着欧洲音乐名家的作品长大,因此他决定在这样的时节、于这样的行程中安排“扫墓环节”,带我去向这些从小听惯的名字致敬。

 

那天的兜兜转转之后,我们终于在维也纳郊区的格林津公墓找到了马勒安息之所。灰色的矩形墓碑粗粝朴素,上面只有作曲家的一行名字GUSTAV MAHLER,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这其中含有的某种决绝姿态,意味无穷。唯有坟头,放置着数枚石块,提示了已经有人来过——据说这是犹太人的习俗,悼念者会用一块石块放在逝者的墓前。

 

此前一年,恰逢马勒一百周年祭。在我们出发之前,在上海听了好几场纪念马勒的音乐会,且这系列活动是贯穿全年和各大演出场所的盛事。这一切,长眠眼前的作曲家是否会感知:在遥远的上海,有那么多人会屏息静气去倾听他的作品,也有两个东方的年轻人,千里迢迢来到他的墓前拜谒。

 

又或许,一切如其离世前所留的最后言语:“前来探访我的人会知道我是谁,其他人也就不需要知道了。”

 


墓园犹如一个展示雕塑品的热闹公园,一切充满着人间的喧闹,而与死亡的冰冷气息相去甚远。我们没带鲜花,去拜谒音乐家时,以曲相祭。


 

 

维也纳中央公墓一景

 

这一次扫墓之后,我们又去了维也纳的中央公墓(Zentralfriedhof)。相比马勒墓地的偏僻清冷,这个安葬着莫扎特、海顿、贝多芬、舒伯特、勃拉姆斯、施特劳斯父子等20多位世界著名音乐家的墓园,俨然是热门景点。不仅门口指示明确,园内亦导引清晰。

 

我们前去扫墓的这天,阳光明媚、碧草如茵、小鸟雀跃枝头,身边游人如织。诸位名人墓穴,都是各有特色,装饰繁复,以各种艺术手段体现逝者生前的成就和职业。整个墓园犹如一个展示雕塑品的热闹公园,一切充满着人间的喧闹,与死亡的冰冷气息相去甚远。

 

中央公墓的32A墓区是音乐家墓园。这里的中心,莫扎特纪念碑(他的墓址早已不可考)和贝多芬、舒伯特墓构成一个“黄金三角”。在莫扎特的纪念碑上,是一位音乐女神,手持一页未完成的乐谱,犹如作曲家生前未尽的才思。

 

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构成的黄金三角 

 

贝多芬墓碑中间雕刻着一架金色的竖琴,顶端是一条蛇团团围住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蝴蝶,据说是要象征他一生为耳疾所缠绕,但这病魔终究也不能扼杀其才华。近旁是舒伯特,墓碑上雕刻着一个带翅膀的音乐女神,给舒伯特戴一个音乐桂冠。如舒伯特所愿的那样,几近迁徙之后,他还是被葬在了贝多芬的边上。

 

勃拉姆斯的墓碑上,雕刻着音乐家面对乐谱沉思的胸像。紧挨着他的,是他当年赞不绝口的好友——写了《蓝色多瑙河》的小约翰·施特劳斯。造型更有意思的是阿诺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1874—1951),20世纪新维也纳学派的代表。他的墓碑,是一座立起来的立方体。

 

 

勋伯格墓

 

我们远道而来,没有准备花束。先生带了一个iPod,里面装满了喜欢的曲子,到一位大师的墓前,就播一曲他的作品静静聆听——贝多芬墓前听的,是第九交响曲(“贝九”)第三乐章;舒伯特墓前是“舒九”第一乐章的展开;前一天在马勒墓前,我们听的是“马九”苍凉的引子。

 

有了奥地利的扫墓经历,2013年去英国时,我们在行程中挤出半天,特意坐火车去了英格兰北部的哈沃思(Harworth)小镇,去看英国文坛三杰——勃朗特姐妹的家族墓园。

 

勃朗特姐妹所在的墓园

 

四月的英国,居然还冷得出奇,我穿了两件毛衣和滑雪衫,戴着厚帽子围巾还是觉得寒气逼人。等走到安葬勃朗特姐妹的家族墓地时,惊见还有厚厚积雪残留墓园。阴气森森的墓园里,几株高耸乔木直插天际,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枝上,硕大如母鸡的乌鸦发出凄厉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我幼时就看过《简·爱》一书,大学时英美文学课的论文也与此有关,等直到此番跨越千万里来到这里,双脚站在夏洛蒂(1816~1855)的故乡,冷得不住发抖时,书中那冻死人的孤儿院、散发寒意的哥特式建筑、常被疾病缠身的主人公的形象才真切浮现眼前。我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夏洛蒂的小妹会写出《呼啸山庄》这样的作品,以及为何这个才华横溢的家族中,竟无一人活过中年。

 


肉体的湮灭如此容易,而总有一些灵魂的质量,会超越生命有限的长度,一直留在人世间,变成不朽。


 

 

先贤祠中的伏尔泰墓

 

2014年去法国时,扫墓已经成为我们的游程必选项目。在巴黎的一周,特意去了拉丁区葬有伏尔泰和卢梭等伟人的先贤祠,蒙马特高地下葬着左拉、小仲马、柏辽兹、海涅、德加们的蒙马特公墓;又花了一整天,去了最负盛名的拉雪兹神父公墓。

 

安葬有肖邦、王尔德、毕沙罗、巴尔扎克、比才等的拉雪兹神父公墓,每年能为法国吸引数十万游客,此言不虚。几个热门墓穴不需费力寻找,只要看到哪里游客扎堆,就跟着凑过去即可。因为喜欢肖邦,我们进园就直奔肖邦墓(1810─1849),临走前又去肖邦墓前待了一会儿。这两次,身旁都是人头攒动,和早先在别处墓园的静谧形成反差。

 

 

肖邦墓

 

但同在一园的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女高音歌唱家玛利亚·卡拉斯(1923-1977),安息地却极难寻觅。先生带我按图索骥很久,才在一个幽暗的地下壁葬区找到芳魂。有人在壁上插了一朵火红玫瑰,此时已有些枯萎,倒像极了歌唱家身前的浓烈和悲凉。

 

地下室里的玛利亚·卡拉斯墓 

 

拉雪兹神父公墓里最有趣的,毋庸置疑是作家王尔德(1854~1900)的墓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是,不知从何时起,凡是到王尔德墓前的女人都会涂上口红在其墓碑上献上一吻,以至于其碑上纵横交错印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唇印。

 

 

王尔德墓

 

那天,我们到达王尔德墓前时,只见说着各国语言的女人无不在涂口红跃跃欲试。王尔德后人出于保护墓碑的目的,已经特意在墓碑外竖了一圈玻璃罩并附上说明。然而这还是挡不住游客扶住栏杆,探身上前往玻璃罩上印上一吻。也许,因为作家的作品、才华和不幸经历唤起了读者心中最纯净的部分,千言万语不足诉说,只有这一吻才能恰如其分表达这份情愫吧。

 

最后一个令人回味的细节是,我们去拉雪兹神父公墓忽遇倾盆大雨,为了避雨我们从大路一直走到小径上,等到发觉自己偏离墓园主区,已走到公墓围墙处时,忽然天空阴云散开,露出阳光,照耀在眼前的一列花圈上。上前一看,正是1871年147名巴黎公社战士高呼“公社万岁”的口号英勇就义的“社员墙”。

 

巴黎公社社员墙

 

相比别处的热闹,这里只有我们。而墙外就是民居。人们生活的气息从墙外传进此处,显示死亡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肉体的湮灭如此容易,而总有一些灵魂的质量,会超越生命有限的长度,一直留在人世间,变成不朽。

 

 

(图片摄影:君石      栏目主编:任春   编辑邮箱:renwoxingg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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