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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里的电波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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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章中林 2019-01-17 07:03
摘要:这报丧的电报怎么发?家中出了重大变故,自然是不能明说的。

周末,天气晴好,我又跑到旧书市,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宝贝。转了一圈,被一本《标准电码》本吸引住了。这本小书是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的修订本,正面上方横排写着书名,封面并不花哨,只是蓝灰和白色方格交错的底纹,让它显得端庄而沉静。这和那个时代简单、素朴、明净的风格是一致的。它的标价只有0.6元,我淘下它只花了2元,真的是物超所值啊。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般人家跨区域联络,发电报是最快的联系方式。记得有一年“双抢”, 在烈日下给棉田治虫的大爷突然栽倒,再也没有醒来。大奶哭得昏天黑地,但还是没有忘记给远在天津工作的儿子发电报——回家奔丧。

 

那时,发份电报的价格还是蛮高的,一个字三分钱。为了省钱,电报内容尽可能压缩字数。因此,发报的时候,经常是逐字逐句地反复推敲,既要表意清楚,又要字数最少。

 

这报丧的电报怎么发?家中出了重大变故,自然是不能明说的。要是因此让对方心神俱失,出了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但是,电报又必须要达意清楚,能让对方明白必须回家。那时,我也算村子里的一个秀才,便慎重地给大奶拟了一个加急电报稿:儿速归家有急事。这次电报花了1元零5分。

 

六天之后,大伯才双眼红肿地回到家,而这时,大爷早已长眠于大地的深处了。当看到大伯跪倒在墓前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个顺风耳该有多好啊——这里一句话,那里就能听到,哪会让亲人间留下这种遗憾呢。

 

 

七十年代末,有机会到镇政府去,看到一台带着威严气派的黑色手摇电话。这电话怎么打呢?好奇的我趴在窗台上盯着秘书,看他忙碌着。只见他摇一摇手柄,报出一个单位名称,等一会儿,他就能对着电话说话了。打电话,比发电报方便多了——人把话筒放在耳边,一边交流,一边做着记录。那时我就想,要是能亲自打一次,该是一件多美的事。

 

工作之后,到乡政府做文书,我才知道,电话是需要邮电代办所的总台转接的——你拨了电话,他帮你插入对方单位的端口,你才能和对方沟通。那段时间,我对邮电代办所那个声音轻柔甜美的姑娘滋生了朦胧的情愫,每次听到她的声音,心底就像撞鹿一样跳个不停。

 

1994年回乡,村支书和几位种植大户开始忙着安装程控电话。据说是因为集团消费,初装费从四五千元降到了三千五。而这个价格对于一般家庭来说依然承担不起。但从那以后,固定电话毕竟渐渐开始飞入寻常人家。到了1997年,固定电话初装费降到2500元,我也终于给自己安了一部。

 

1995年的一天,正在一个小摊前挑选皮带。小贩的腰间突然“嗡嗡嗡”地响起来。他嘿嘿嘿地笑笑说:“麻烦帮我看一下,我去回个电话。”看着他举着黑色传呼机,我颇受刺激,回家之后花了1300元抢购了一个,还付了三年540元的“开通费”。

 

 

可是,自从有了它,我却没有了自由。那时,下班之后,我喜欢和三五朋友钻到小饭馆里打打牌,喝喝酒。有了它,你这喝得正酣,妻子在那头“滴滴滴”个不休。哪里还有什么兴致呢?回家吧。

 

1996年国庆,在外倒腾家电的徐佳红突然跑到我的办公室,把一个砖头大的家伙“啪”地一声拍到我桌子上,说:“哥们,知道这是什么不?老子两万块买的——大哥大。”两万?我可是没有这样气魄的,只能羡慕嫉妒恨地望着他嚣张地显摆。

 

1998年的春天,我终于给自己买了第一部手机,2000多元。想着就肉痛,那可是我两个多月的工资啊。可是,等到我回家拿出来招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落伍了——表叔吆喝着牛犁田,突然腰间的手机响了。“刚才,是一个客户来电话商谈秋粮收购的事儿。”他摇着手机和我打招呼,那彩屏的手机晃得我眼前一花。

 

时间水一样淌过。

 

“奶奶,你头上又长白头发了。”“丫头,你个小胖子也要点好看,减减肥。”进家门,我看到母亲坐在床上和我女儿微信视频,聊得热火朝天,不禁笑了。在智能手机满天飞的今天,还有谁会为了一句贴己话不能传达,而感到揪心遗憾呢?

栏目主编:伍斌 文字编辑:伍斌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雍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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