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孔笙导演、被誉为“年度最受期待”的电视剧《大江大河》正在热播，故事开头切入的是在高考制度恢复后的1978年，因“出身不好”而倍受歧视的宋家姐弟俩参加高考的剧情。看电视剧，不由想起了我们那个年代的高考往事。

现在的高考在6月举行，过去则是在7月上旬的三天，参考者戏称之“黑色的7月”。那年，邻家女孩要高考，5日夜下起瓢泼大雨，次日晨，路面上积起了一尺多深的水。那时，小城的孩子都不住校，早出晚归走读。邻居家离学校步行要半个小时，女孩一边哭一边卷裤腿，准备赤脚趟水去应考。偏偏又逢例假期，母亲不由分说拦住她，拿出家中洗澡用的大木盆让她坐上去，母亲则赤脚弯腰站在水里，用手推着木盆走。那时信息不发达，社会上对高考关注度比现在低，也没有“警车开道”之类的事，浴盆送考的场景引人注目，沿途有人问候有人帮忙，遇到水浅和泥泞路，盆划不动，人们就围过来，连盆带人给抬起来。水深处也有路人搭把手帮忙。姑娘就这样“漂”进了考场，她后来如愿考上了大学。

我自己的高考故事跟这位邻居则完全不同。

在1966年春夏之交，正紧张备战高考的我和同学们破灭了大学梦，“停课闹革命”三年后，我们全体下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没想到又一个3年过去后，我迎来了知青大返城潮，走上工作岗位，成为企业职工子弟学校的一名教师。而后结婚生子的我，又终于等到废止了11年之久的全国高考统考恢复。

彼时，我和老公过着双城生活。儿子出生后，婆婆来我工作的地方帮我带孩子。1977年冬，单位传达了恢复高考制度的中央文件，全厂上下都沸腾了。我雀跃着将这一消息告诉婆婆，又犹豫地说：我想报考，如果考上了，小家伙要托付给您照料，您顾得过来吗？婆婆高兴地说，行啊，再忙我也要照顾好我的宝贝孙子，你就安心学习，放心报考吧。

将襁褓中的儿子交给婆母，带着梦想和激情，我走进了考场。1978年春节后接到了一所师范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虽然不够理想，但在有十一届学生参考、录取比例特低的当年，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大喜事。　

此前，因放心不下留在家里的公公和弟弟，婆婆带着孩子已先期返回老家。我飞奔着跑到邮局，将这一喜讯电话告之。婆婆很高兴，说愿意帮我继续带孩子。

作好了上大学的思想准备，可是当我回到家时，离开我才3个月的儿子却对我格外生疏，晚上不让我上床睡。老公好不容易将他哄睡，第二天早晨儿子睁眼看到我，却一个小巴掌朝我抓来，我的脸上立马留下几道红印。儿子哭闹着，我的心在流泪。　

冷静地想，我和老公分居两地，工作调动几经波折，久难解决。如果去读了由单位支付学费的大学，怕是日后更难调动了。数年分离，我和丈夫彼此饱尝思念之苦；再看婆婆，头上新添了白发，还有腿疾，实际上她是没有多少力量照顾孩子的。于是，我以放弃上大学的代价申请调动。好一番折腾后，单位放我调离，我终于获得了家庭的团聚，来到了老公和儿子的身边。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别了，我的大学！然而，我心理上毕竟难以平衡，遂又开始了新的梦寻。　

3年后，华中师范大学函授生院举行首届招生——“文革”后百废待兴，各项考试制度逐渐恢复，大批被运动耽误了的中青年怀抱“挽回失去的青春，实现自我价值”的理想纷纷报考。我又上考场，之后被录取。我终于圆了自己的梦，走进了被誉为“没有围墙的大学”。

函授大学以自学为主，一个月集中学习考试一次，不再年轻的我紧紧“抓住青春的尾巴”，坚持“自我发展自我完善”，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函授大学学习。我们班同学从40岁左右的企事业骨干到高中毕业的小青年，年龄差距几乎隔了一代，三十出头的我算是偏老。也许心态还比较年轻，也许因忙碌消瘦而显“苗条”，我与那帮小我几岁、十几岁的小女生称姐道妹，非常融洽。我们在一起学习、聊天、弹琴、唱歌……那段时间，虽然最是繁忙，但也是我生命中最好的年华。

工作，学习，生活，亲情，爱情，友情，哪一样都不能失去，哪一样都给我以生命的滋润。经过五番寒来暑往，我通过了20门功课的考试，获得了华中师大本科毕业文凭。我们那个班的同学后来有的当了市长、局长、厂长，有的成了专家、学者，而大部分人则留在普通教育工作岗位上，为社会贡献着自己的青春。我也没有虚度年华，在半百之年被提拔成为一名公职人员。

时光荏苒，一晃数十年过去了，如今的我是早已退休的白发老人。“岁月的长河，时间走过，一路的坎坷，一路的高歌，都是属于我们的，笑看时间走过。”（主题曲）感谢改革开放，感谢《大江大河》，让我们又一次走进重温故梦、缅怀青春的美好回忆中。

（本文编辑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