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黄背心”运动已持续一个月。面对来自抗议民众和各派政治力量的批评压力，马克龙总统于当地时间10日发表了电视讲话。他讲了些什么，释放哪些信号，引发外界关注。

马克龙10日宣布，自即日起法国进入“经济社会紧急状态”（état d’urgence écononomique et social），并发布四项自2019年起施行的“利民”措施：最低工资提高100欧元（达到1310欧元）；加班费不征税，免社会捐金；要求有条件的企业发年终奖，不征税，免社捐；月入1200欧元至2000欧元以下的退休人员不再上调普遍性社会捐金。

在笔者看来，上述措施是马克龙在蔓延全国的抗议浪潮和个人民意急剧下降形势逼迫下的无奈之举。加上之前菲利普总理宣布的包括将征收燃油税推迟半年在内的几项措施，法国政府确实做出不小的让步，在所涉领域停止甚至多少回缩了一些原本迈得很大的改革步伐，为民众恢复或增加了一些实际福利。

然而，如果做更深入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马克龙的讲话及宣布的措施更多是一种政治策略。例如第一项措施，马克龙承认，企业可能无法支付所提高的最低工资，差额实际将由政府以就业补贴（prime d’activité）的形式负担，而且这包括过去政府已经计划和许诺的将于2019年4月支付的30欧元、2020年10月支付的20欧元补贴以及2021年10月支付的20欧元。也就是说，往后三年内，政府最多只是增加了30欧元的就业补贴，而且很可能继续通过政企“磋商”，最后仍由雇主以最低工资的形式负担。

至于后三项措施所涉的免征税、免社会捐金或不再上调普遍性社会捐金，法国一直采取个人报税制，税制和社保计算办法十分复杂，对家庭合理支出能够充分考量，且所涉的只是加班费、年终奖和上调的一部分，政府实际的增量支出实际并不会很多。另外，对于年终奖，马克龙强调是有条件的企业尽可能向职工予以发放，除所谓免税免捐之外，政府并不负担一分钱。因法国整体经济低迷，很多企业的职工也将无法享受这一福利。

从马克龙个人性格和执政风格来看，这是一位有抱负、立场坚定的改革派政治家。过去有多位前任总统在经济与社会改革中折戟，但马克龙敢于步其后辙，开启新的改革，这说明他的政治勇气和重新振兴法兰西民族的政治信念。对去年劳动法改革和这次燃油税改革引发的抗议浪潮，尤其是席卷法国甚至蔓延至邻国的“黄背心”运动，马克龙显然始料未及。但如前分析，这不会从根本上动摇其改革的立场。其执政后很多言行都反映出这点。例如今年9月16日的一个公开场合，一位失业者向其诉苦找不到工作，马克龙回复说，他无法亲自照顾任何人，“我只要到马路对面就能给您找到一些工作”，语气强硬，引发了巨大的争论。

昨日马克龙总统电视讲话之后，法国各派政治力量也都及时、充分地看清了以上几点。马克龙总统做出的一些实质性让步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且出乎意料地得到右翼“共和人党”的支持。该党副主席菲尔蒂耶发推文称：“这是中产阶级的胜利”。但其他各反对党均持批评态度：“不屈的法兰西”党领袖梅朗雄宣称，还需要新一轮集会抗议；“民族联盟”主席勒庞说，“马克龙退后一步，是为了更猛地前扑”；社会党第一秘书奥利弗·福尔辛辣地讽刺说：“航向没有改变，我们正向未来倒车”；社会党前总统候选人本努阿·阿曼说：“总统动的地方甚少”。法国总工会秘书长马尔蒂内则彻底否定了马克龙的“让步”，称“共和国总统什么也没搞明白”。

马克龙总统的讲话平息民愤和抗议浪潮的意图明显，是真心想让街头民众在圣诞节前回家过一个好年，同时也是真心想让总统府和政府过一个好年。但根据上述分析和法国国内的反应看，其意图能否实现、“黄背心”运动能否在节前和年底前有所平息，尚难预料。（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