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世界上最有权力的女人准备淡出国际舞台，谁会成为她的接班人，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12月7日至8日，德国第一大党基民盟将在汉堡举行党代会，选出党主席默克尔的继任者。有评论称，这场选举的结果，不仅关乎基民盟的发展方向，也将对德国的政治生态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有观点认为，延续还是改变，这是1001名党代表即将做出的选择。

门生VS前对手

    
默克尔连任基民盟主席已有18年。她一直认为，执政党党首和总理应该由一人担任。然而，10月30日，她突然宣布不会寻求连任党首。消息甫出，潜在接班人摩拳擦掌，冲上前台。

舆论最初认为，最后的较量将在三人之间展开：默克尔的“门生”、基民盟秘书长卡伦鲍尔（“小默克尔”），默克尔前对手、前国会党团主席默茨，现任卫生部长斯潘。过去一个月，上述三人已在德国各地举行8场竞选活动。“这样的情形很不寻常，”一名基民盟党员表示，“过去选党首，可能开一场闭门会议就解决了。”2000年4月，默克尔以97%的得票率当选党主席，但如今，“一边倒”的局面很难再现。

“从一开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63岁的资深政客默茨身上，他在基民盟右翼阵线拥有传奇地位。他曾是党内冉冉升起的新星，但2002年，默克尔将他挤下反对派领袖的位置。7年后，他辞去联邦议员职务，投身商界。”《金融时报》称。

如今，他是德国公司BlackRock董事长，也是数家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他自诩为“改革和更新”的代表，能够凭借自己“保守派资历和商业头脑”澄清基民盟的成色，赢回心怀不满的选民。有评论称，默茨可能会将历史拉回默克尔之前的时代：基民盟更为保守、各主要政党间分歧更明显。一些党员大为振奋，甚至认为这名能言善辩的政坛老将、商界精英，将成为德国最好的总理。

作为党内保守势力的领袖，默茨拒绝默克尔留下的政治遗产，并在诸多问题上站在默克尔的对立面：他对难民问题态度强硬；认为欧元区存在结构性问题，必须彻底整改。这些个性鲜明的观点也引发一些党内人士质疑。他们认为，作为一个代表德国大多数人的政党，向左或者向右急转弯真的好吗？

最近几天，默茨的一些“另类”言论进一步加重党内温和派的怀疑。他认为，基民盟应“耸耸肩”接受极右翼另类选择党的崛起；他还对德国宪法所赋予的政治避难权提出质疑。《法兰克福汇报》评论称，默茨“出丑了”，向党内展示他的“阿喀琉斯之踵”——长期远离政治，对“哗众言论”失去敏感。

有评论称，默茨失误连连，“小默克尔”成为最大受益者。这位56岁前州长不像默茨那样试图在难民危机中划下一条线，而是聚焦选民关心的其他问题：住房、教育、德国汽车业未来等。

虽然默克尔从未公开指定“小默克尔”为自己的继承人，但后者一直被舆论视为亲默克尔势力的代表。她曾任萨尔州州长7年，今年2月被调任为基民盟秘书长。外界普遍认为，她是默克尔属意的接班人，默克尔当年也是从相同位置晋升为党主席。

延续还是改变？

    
最新民调显示，默茨一度反超的人气已被“小默克尔”追回，而38岁的斯潘已基本出局。

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主任郑春荣说，3名竞选者大体可分为两个阵营：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小默克尔”属于自由主义阵营，因为胜算较大，竞选策略四平八稳，一直不走偏锋，不出怪招，表现出更多“凝聚团结”的姿态。默茨和斯潘同属保守主义阵营。斯潘年轻气盛，但党内根基不深、总体支持度不够。默茨阔别政坛多年，但根基仍在，如今得到党内“大佬”支持卷土重来，自然寄希望于抛出一些惊人之语，引发争论。但他对当下政治时局的把握，难免会有偏差。

“总的来说，两大阵营选情胶着，”郑春荣说。从面上看，一方面，“小默克尔”具有个人优势；但另一方面，如果投票进入第二轮，斯潘的选票流向默茨，保守势力也可能扭转乾坤。从本质看，1001名党代表会作何选择，也取决于他们怎么看待个人利益和政党发展的方向：是延续？还是改变？

就“小默克尔”来说，她代表雇员阶层利益，与经济界联系并不紧密。她被视为默克尔式的实用主义者，上台后可能会一定程度延续默克尔的中间路线，在2021年前提前大选的可能性不大。对于带有政治职务的党代表来说，选她更是选择“延续”。

就默茨来说，他与经济界、雇主一派联系紧密，政治路线更右倾、更保守，宣布在2021年前提前大选的可能性较大。因此，对广大党员来说，选他就是选择“改变”。

不过，上海欧洲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叶江表示，“小默克尔”最可能保住默克尔的政治遗产，但并不意味着她是默克尔的复制品，她在很多政策主张上也会有所调整。有评论称，她的平衡策略似乎正在奏效：既坚守默克尔阵营，同时利用一切机会摆脱其阴影。

更微妙的平衡？

    
《金融时报》认为，党代表最想选出的（最关心的），是能够确保基民盟议会多数席位（自身利益）的主席。对于新的黎明和叛乱，他们未必感兴趣。

有观点称，过去69年，基民盟掌权49年，可以说是欧洲政坛最有权力、最稳定的力量之一。然而，在去年大选中，联盟党（基民盟/基社盟）虽然保住国会第一大党的位置，但得票率仅33%，创历史最低水平，随后便陷入旷日持久的组阁风波；今年的地方选举，基民盟又是屡屡受挫，似乎在下坡路上刹不住车。因此，新任党首面临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带领基民盟凝聚共识、摆脱颓势。

就目前而言，德国的经济数据仍然靓丽，为何执政党基民盟还是不能所向披靡？郑春荣指出，因为它受到内外牵制，行动受限，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其一，民意不满：民众没有获得感、贫富差距严重；其二，党内不和：面对敏感问题，党内没有统一方案，反而陷入相互指责；其三，执政联盟内部纷争：不同政党争相发声，展示锋芒，缺少协调；其四：政敌挤压：政党多元的局面削弱德国政治的稳定导向，极右翼另类选择党握有15%的支持率。“它不会是昙花一现，而是将在德国政坛存在较长一段时间。”

叶江指出，不可否认，右倾不仅是一些极右翼政党的主张，也是德国政治生态发生的变化，就连基民盟的姐妹党基社盟也有同样倾向，要求收紧移民政策。放在欧洲政治背景下，各国政党“疑欧”“反欧”情绪加剧，参与欧洲事务热度降低，欧洲一体化进程可能会遭受更多挫折。

因此，无论最终谁当选，如何提升党首威望、弥合党内分歧、顶住党外压力，都是其施展政治智慧的大好机会。

不过，颇为微妙的是，郑春荣指出，抛开党首和政党的利益得失，站在德国政治大局的高度，默茨上台反倒会带来一种更平衡的可能。在他领导下，基民盟会更右倾，既能拉开与左派政党社民党的差距，减少政见重叠造成的竞争，巩固两党的基本盘；同时还能吸引保守选民，挤压极右翼另类选择党的生存空间。“对德国来说，这或许是更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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