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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中国文学最迷人的异类”的他,如何看待现代小说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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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施晨露 2018-10-29 10:01
摘要:外公辈的卡尔维诺、老外公辈的博尔赫斯以及老老外公辈的乔伊斯与“薛忆沩”相比,谁更现代?

薛忆沩,计算机科学学士,英美文学硕士,语言学博士,出生在湖南长沙,曾在深圳生活12年。随着旧作《遗弃》“重见天日”,《出租车司机》等新作不断涌现,薛忆沩在文学声望日隆时毅然决定移居加拿大。在清冷的蒙特利尔,他的“深圳人”系列日益得到国际文坛关注,短篇小说集《深圳人》英文版和法文版及长篇小说《空巢》瑞典文版陆续出版。

 

带着短篇小说集《流动的房间》、随笔集《异域的迷宫》《以文学的名义》等多部新作,薛忆沩出现在上海。“从2012年第一次来上海参加新书发布会,至今已是第七个年头。这是对我个人和当代中国文学而言都有点不可思议的七年,我保持着旺盛的创造力,每年都有两部以上作品进入中国图书市场,并且引起热情关注。随着翻译作品不断引起西方主流媒体兴趣,我的文学活动不仅频繁,还波及欧洲、北美洲和大洋洲,开始产生所谓的‘国际影响’。”薛忆沩这样总结自己的“文学三十年”。

 

不用手机,无法用任何时下流行的社交工具联络,沟通只能通过老老实实的电子邮箱,言定何时完成何时,就不会失约,在编辑眼中的薛忆沩有点另类。在文坛,因为观察视角侧重于平凡百姓,注重社会肌体细部的发掘,与主流视角保持距离,薛忆沩也有“中国文学最迷人的异类”之称。事实上,离开热闹的深圳,移居蒙特利尔,薛忆沩选择的就是一种远离主流、远离信息、远离时尚的生活。以至于去年,蒙特利尔“蓝色都市”国际文学节授予他当年度“多元文化”奖,蒙特利尔最大的英文报纸发表对他的整版专访,在年度回顾中又将其在加拿大文学界的突然“现身”视作蒙特利尔重要的文学事件,用薛忆沩自己的话说,“我这个一直隐居在皇家山下的普通移民突然暴露了身份”。

 

《异域的迷宫》是记录薛忆沩在蒙特利尔十六年求学和生活经历的随笔集,也是一份特殊的“旅游指南”。薛忆沩将异域比作迷宫,而“抵达”总是一次朝向迷宫的冒险。去异域旅行不仅仅是为了观光、购物和美食,还应是为了体验别处的生活,品味另外的人生。《流动的房间》收录了薛忆沩具有代表性的十四篇短篇小说,包括在文学界享有盛誉的《出租车司机》《流动的房间》等。《以文学的名义》则是他写作生涯中所写的各类访谈文字,经重新梳理,以未删节、未编辑的“原汁原味”的薛忆沩风格,呈现在这部新随笔集中。

 

“文学三十年”之际来到上海,薛忆沩的演讲题目是“现代小说的艺术”。“这是《流动的房间》责任编辑何家炜给我出的题目。最开始时,它的副标题以三位现代小说大师的名字组成:‘乔伊斯、卡尔维诺、博尔赫斯’。可是当海报出来时,不仅副标题里的大师名字被‘薛忆沩’取代,标题本身也被加入了‘薛忆沩’这三个字。如此改变让我马上想到了乔伊斯《尤利西斯》第一章里所写到的‘僭越者’,它出自以乔伊斯本人为原型的小说人物斯蒂芬的内心独白,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薛忆沩说,“僭越”可以说是现代派艺术的第一性征,“现代小说”本身在文学史上充当的角色就是僭越者。

 

“紧接着,我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最开始出现在副标题里的三位现代小说大师与‘薛忆沩’相比,谁更现代?或者说外公辈的卡尔维诺、老外公辈的博尔赫斯以及老老外公辈的乔伊斯与‘薛忆沩’相比,谁更现代?”在薛忆沩看来,这个答案几乎不言自明的问题直接引向了现代小说与文学传统的关系。这是一个可以从许多方向去考量的复杂问题,而它最为激进的方向大概有两种:第一,正如一位西班牙作家所说,《堂吉诃德》是任何时代的现代小说。也就是说,“现代”有可能是文学经典固有的特征;第二,上世纪六十年代,当现代小说仍在发展壮大时,一位学者发表了一篇题为“What Was Modernism?”的著名论文。标题里刺眼的过去时态提醒我们,在我们关注它的时候,现代小说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种传统。

 

薛忆沩认为,产生于二十世纪初的现代小说,以及整个现代派文学,是文学对四种特殊社会存在做出的激烈反应:其一是宗教的没落,借尼采的话说,就是“上帝死了”,这样的社会存在使人失去了精神的寄托;其二是科学发展还不够充分,尤其是生物学和医学发展还不够充分。这使得人的身体和生活还没有完全遭受外界的入侵,“自我”还保持着相对的整;其三是语言还通过结构和精致维持着权威地位,对语言的敬畏让现代小说家成为了自觉的写作者、“艺术家”;其四,历史还在人类生活里扮演重要角色,神话作为一种特殊的精神遗产就仍然对现实和文学发生着深刻的影响。现代小说的美学特征就是在这四种社会存在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它的人物充满了形而上的焦虑,它的焦点对准个体的内心,它的叙述重视结构、形式和语言,它对生活的认知富于象征和隐喻……这些美学特征在乔伊斯《尤利西斯》等作品里表现得非常突出。

 

现代小说在二十世纪中后期开始失势,科学尤其是生物学和医学飞速发展,当科学、信息和消费成为了全人类共同的新宗教,“个体”或被科学肢解,或被信息淹没,或被消费腐蚀。现实与历史彻底分裂。与历史无关的生活就是碎片化的生活。语言的碎片化就是这种生活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在这样的时代,现代小说还有什么价值?现代小说的艺术还有什么价值?这是值得所有热爱文学的人认真思考的问题。”薛忆沩说。

 

题图来源:主办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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