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十年首降”会否引发各国“跟风”

分析认为：此次降息属预防性和前瞻性措施，防范美国经济可能面临的不利因素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张全 日期：2019-08-02
■本报记者 张全

美联储7月31日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下调25个基点到2%至2.25%的水平，并宣布提前结束资产负债表缩减计划。这是2008年12月以来美联储首次降息。

美国媒体认为，此次降息被视为“预防性”降息——并非美国经济基本面出现巨大问题，而是旨在使美国经济不受日益加剧的全球风险的影响，维持其创纪录的扩张。通过降息刺激美国的投资和股市，也能给特朗普的经济成绩单增添亮色，为大选博取筹码。

专家分析称，美国降息可能给全球带来双重影响。从有利因素看，宽松货币政策有助于缓解全球金融环境压力，使资本流向发展中国家，为全球经济“减负”。从不利因素看，如果各国利率政策都随美国“起舞”，接踵而至的全球“降息潮”可能引发“货币错配”，即增加的货币供应量没有流向实体经济，而是推高资产价格，吹大泡沫。

不代表一长串降息开始

当地时间7月31日，美联储结束货币政策例会后发表声明说，考虑到全球形势对美国经济前景的影响和温和的通胀压力，美联储决定降息，但美国经济前景面临的不确定性仍然存在。对于未来的联邦基金利率走向，美联储表示，将继续关注美国经济形势，并采取适当行动以维持美国经济扩张。

声明还说，美联储将于8月1日结束资产负债表缩减计划，比先前计划的提前两个月。这意味着美联储收紧流动性的力度有所放松。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当天表示，此次降息是为防范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带来的下行风险，帮助抵消这些因素对美国经济的不利影响，并推动美国通胀更快回到2%的目标。鲍威尔称，这属于加息周期中的政策调整，并不代表一长串降息的开始。

美联储此次降息，一定程度也回应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关切。由于抱怨美联储加息拖累股市和GDP，特朗普在过去一年为了呼吁“降息”，“狂怼”美联储至少45次。然而当降息“靴子”落地，特朗普并未因此“放过”美联储。他批评降息力度不够，表示市场期待美联储能开启“长期而激进”的降息周期。

美国资本市场当天也表现出失望情绪。纽约股市三大股指不涨反跌。分析称，由于一些投资者此前已将美联储在年内数次降息纳入投资考量，因此鲍威尔有关年内未必再度降息的暗示使他们感到失望，导致美股承压下行。

发挥货币政策预调功能

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和刺激美国经济复苏，美联储曾于2008年12月将联邦基金利率降至零至0.25%的超低水平，此后延续了7年的零利率政策。随着美国经济回到稳步复苏轨道，美联储于2015年12月启动加息周期，截至2018年12月共加息9次。今年上半年，美联储一直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维持在2.25%至2.5%不变。

加息刚刚告一段落，美联储为何又加入全球降息阵营？

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指出，首先，从经济增长周期性看，始于2009年的美国经济扩张已成为美国历史上相当长的增长期，如今它显现出放缓特点。无论制造业还是房地产等领域，都呈现疲弱迹象——美国7月Markit制造业PMI初值为50，创118个月最低；占到市场交易量九成的美国6月成屋销售环比下滑1.7%，连续第16个月回落。此外，二季度经济增长虽然好于市场预期，达到2.1%的增幅，但较一季度的3.1%有明显回落。

其次，从对外经济形势看，特朗普对各国挑起贸易争端，给美国企业投资带来压力，也让全球经济蒙上阴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今年以来三次下调全球经济增长预期，并预计贸易紧张局势构成下行风险。再加上特朗普在国际上接连“退群”，动摇盟国信心，这些都不利于美国经济的持续稳健发展。

第三，通胀长期低于目标可能也是一个因素。美媒指出，虽然美国失业率徘徊在50年来的最低水平，但还没有推动工资大幅上涨并促使企业更快地提价。而轻微通胀是健康经济的润滑剂，能够使企业更快地提高工资，给央行在经济下滑时更多降息空间。自美联储2012年正式实施2%的通胀目标以来，通胀率迄今“不达标”，工资只是适度增长。鲍威尔可能将低通胀列为美联储降息决定的一个因素。

但另一方面，出现“疲态”的美国经济并未走到衰退的地步，也并未遇到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当前，美国失业率接近历史低点，消费也表现出惊人的韧性。“因此，此次降息不是2008年应对危机的连续降息，而是预防性和前瞻性降息，发挥利率这一美国货币政策核心工具的预调功能。”连平说。

“溢出效应”值得警惕

美联储降息将对全球市场产生何种影响？可以从正反两方面看。

从正面效应的角度，通俗地说，降息意味着资金价格降低，对于贷款的企业、个人都是好事。钱便宜了，有利于扩大生产、贷款买房、消费等。所以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理论上对于实体经济、股市、楼市、大宗商品来说是利好。

连平说，美联储之前的九轮加息，导致新兴市场资本外逃，本币大幅贬值甚至出现经济危机。但降息不同于加息，不会带来那么多压力，反而会营造相对宽松的局面，有助于推动资本从发达国家流向发展中国家，给后者带来好处。美国降息也能让世界经济减轻压力，有助于各国货币政策松动，保证各大经济体平稳增长。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华民认为，如果美国经济通过降息带动出口，让经济趋于稳健，那么能发挥乘数效应。全球货币供应量增加后，将为世界经济增长注入动力，带来更稳定的预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降息没有负面作用。

华民说，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美国政策的溢出效应。美元是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际货币，美国又是发钞国，加上全球大部分央行的货币政策不独立，往往跟着美国走。那么在美联储降息后，各国央行就面临两难选择：如果“跟风”，对于一些经济基本面不好的国家，它们的货币贬值，出口市场却依然找不到，那么增加的货币供应量往哪儿走？这些货币流不到实体经济，只能往经济泡沫里走，导致资产价格泡沫越吹越大。但如果“不跟风”，那么该国货币对美元可能相对升值，对其出口产生不利影响。而在全球经济增长形势堪忧的情况下，各国对出口依赖程度都很高。“咬定青山不放松”也会承受不小的风险和代价。

据不完全统计，自今年2月以来，已有印度、埃及、马来西亚、新西兰、菲律宾、澳大利亚、韩国、印尼等国央行宣布降息，甚至英国央行都有“鹰变鸽”的征兆。有分析认为，美联储的政策对新兴市场仍然有非常明显的引领作用，当前采取降息的国家普遍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它们可能会把目光落在货币政策的调整上。

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院长谭雅玲认为，美国宣布降息将给世界各国带来影响。

首先，会造成各国心理紧张。IMF刚下调世界经济增长预期，全球贸易萎缩严重，中美、美欧、日美、日韩经贸关系紧张。在此背景下美国启动降息，让外界对于全球经济增长态势产生不自信的预期，不利于市场稳定。

其次，加剧国际资本市场的投机和对冲套利。由于发达国家利率低，新兴经济体利率高，美国降息将加剧短期货币基金套利行为，市场动荡几率上升。

此外，美联储降息举措与美国整体战略考量值得深思。鲍威尔发动的是预防性降息，以外溢性为特点，内生性降息尚不到时机。它的精准打击对象是欧元等货币。美元特权和美国经济优势依然“状态良好”，因此美联储是针对外部环境变数打出降息牌，有点“扰乱全世界保全自己”的意味。对此，全世界应当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