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今表决“脱欧”协议，“铁娘子”站在悬崖边

外界认为：草案“闯关”议会阻力很大，英国社会处于愤怒和严重分裂状态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张全 日期：2019-01-15
■本报记者 张全

两年多前，当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入主唐宁街10号时，估计她不曾料想，踏上的是一条无比硌脚、长不见底的“脱欧之路”。15日，随着“铁娘子”的“脱欧”协议付诸英国议会表决，她再次站到了危险的悬崖边，而英国“脱欧”进程也又一次处于十字路口。

“踏破铁鞋无觅处”

眼看离今年3月29日英国正式“脱欧”只剩两个多月，英国议会却始终不放行英欧于去年11月达成的“脱欧”协议。翻开近几天的英国报纸，每天的头条几乎都一样——梅对着议会大声疾呼，警告英国将被推向“未知领域”。刚刚过去的一天，她对“脱欧”僵局的最新定论变成：“议员阻挡英国‘退欧’成为更可能出现的结果”。

“脱欧”为啥如此艰难漫长？简言之，梅遭遇“双面胶”困境。去年11月25日，梅政府与欧盟达成一份长达585页的“脱欧”协议草案。在草案中，英国就直布罗陀问题向西班牙委曲求全，还需支付约390亿英镑的“分手费”，并答应避免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设置“硬边界”……然而，梅的“踏破铁鞋”并没有赢得国内外的掌声。一方面，英国国内反对势力觉得她对欧盟让步过多，导致执政的保守党内部、保守党与反对党工党之间以及保守党与政治盟友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之间分歧难消。另一方面，欧盟也拒绝对英国的持续要价松口，欧委会主席容克与梅甚至当着镜头争吵，并用一句“不知所云”封杀了“讨价还价”的可能。

更糟糕的是，协议中的北爱尔兰“担保方案”直接得罪了保守党的执政盟友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由于英方没能提出避免北爱尔兰地区与欧盟成员国爱尔兰之间重新设置实体海关和边防检查设施的具体方案，欧盟因而提出“担保方案”，即英国正式“脱欧”后，北爱尔兰暂时留在欧洲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遵循欧盟规则，直至英方提出“更好”方案。这样一来，“脱欧”不就变成了“假脱欧”？这是其不能接受的。

于是，工党200多名议员、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10名议员，以及保守党100多名议员齐声向梅发难，拒绝在原定于去年12月举行的议会表决时对“脱欧”协议“开绿灯”。眼见协议通过无望，梅只好使出“拖字诀”，将表决拖到今年1月15日定夺。

3天逼出“B计划”？

协议的命运究竟何去何从？英国广播公司（BBC）列出了几种前景。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协议获得通过。虽然在议会内反对协议的声音依然巨大，但梅寄希望能从欧盟方面取得某种突破，将执政伙伴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拉到自己一边。此外，如能从在野党中再拉来几票，以抵消保守党内“硬脱欧”分子的“背叛”，协议通过也不是完全无望。分析人士认为，爱尔兰边界问题虽然复杂，但并未到完全无解的地步。在谈判进入倒计时之际，英国和欧盟之间仍在玩“胆小鬼游戏”，看谁在最后关头先让步。英国舆论指出，梅的“脱欧”协议可能在许多人眼中并非最好选择，然而的确是“最不坏”的选择。协议若获通过，将为英国“脱欧”提供确定性。

然而，也有不少观察人士认为，即便拖延了一个多月时间，从当下迹象来看，英国议会对协议的反对声音并无减少，议会通过的希望仍然渺茫。若协议未能过关，将带来以下四种可能。

第一，重开谈判直至达成新“脱欧”协议，实现“有协议退欧”。这绝非一个进行微调并进行二次投票的问题，相反，需要将3月29日英国“脱欧”的大限向后推延。英国不得不援引《里斯本条约》第50条，向欧盟提出延期申请，改变《退欧法案》中“退出日”的定义。就欧盟方面而言，能否答应英国的延期请求是一个问号。欧盟先前撂下狠话，不会与英国就包括“备份安排”在内的“脱欧”协议重新谈判。

而对梅来说，重开谈判看似赢得了时间，实则压力巨大。按照此前的“脱欧”协议规定，梅有21天时间拿出“B计划”，但随着不久前“格雷夫修正案”（一旦“脱欧”协议在下院遭否决，特雷莎·梅必须在3个议会工作日内交出替代方案，由议会下院重新表决）的通过，留给梅拿出“备份安排”的时间变得极为有限。分析认为，“限期整改”的做法折射了英国党派之间的紧张博弈。先前，梅政府用时间压力逼议会在“有协议脱欧”和“无协议脱欧”之间二选一，但深谙此道的英国议员们反手一击，利用大幅压缩时限对梅形成牵制，狠狠地“将”梅一“军”。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上海欧洲学会副会长叶江表示，眼下，欧盟官员口中传出一套“60票”理论——若英国议会以超过60票的差距否决协议，几可宣告协议破产，欧盟也就没必要对英国让步；若以较少差距否决，欧盟或许会考虑是否有其他妥协办法，以便“B计划”水到渠成。可以想见，欧盟将紧盯投票结果，调整与英国的博弈态势。

“无协议脱欧”风险

协议在议会遇阻触发的第二种可能性是，梅提前举行大选打破僵局。但此举需要议会三分之二议员同意。走完议会程序后，最早25个工作日之后举行大选。等到尘埃落定，离3月29日大限已为期不远，因此梅祭出这招仍然以向欧盟申请延期为前提。

第三种可能性将令梅处境更加被动，那就是反对党对政府发起不信任投票，导致梅下台。工党领导人科尔宾表示，将在“胜券在握”之时在议会下院提起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而“脱欧”协议在议会被否决之时正是首相最羸弱、反对党“胜券在握”之时。

如果梅政府不能在14天内赢得信任投票，就会提前举行大选。纵观局势，虽然保守党中有100多位议员反对梅的“脱欧”协议，但他们也不愿看到议会解散、政坛动乱的局面。而梅在2017年6月已尝过提前大选“豪赌失败”的苦头，因此外界预测，梅会更加小心翼翼。

外媒判断，如果梅的“B计划”仍旧谈不拢，抑或出现提前大选、梅黯然出局等情况，那么极有可能导致“无协议脱欧”，令之前的谈判成果付之东流。

所谓“无协议脱欧”，是指“脱欧”后没有过渡期，欧盟法律将不适用于英国，双方贸易关系将回到世界贸易组织框架内，还将面临相互间关税水平提升和贸易壁垒增加的问题。这对英国和欧盟无异于“双输”。根据英格兰银行去年11月预测，“无协议脱欧”将导致英镑暴跌，房价市值跌破三分之一，经济萎缩8%，远期负面影响更是不可低估。评级机构穆迪指出：“最直接的影响是英镑大跌，导致短期内通胀飙升，‘脱欧’后两三年内实际收入下降。这将转而影响消费者支出，抑制增长，英国经济可能面临衰退的风险。”

幸好，英国议会已明显表露出反对“无协议脱欧”的倾向。下院议员甚至投票通过一份财政法修正案，规定一旦“无协议脱欧”，英国任何财政法、税法条款的修正和变动均须获得议会批准。这意味着议会通过收紧财权，断绝了政府为“无协议脱欧”留下的财政后路。有评论称，英国议会不想“无协议脱欧”，梅的协议可能会迎来转机。

“二次公投”可能性低

第四，二次公投也是一种可能性。2016年“脱欧”公投结果公布后，英国国内呼吁“二次公投”的声音一直不断，欧盟方面趁机递上橄榄枝，去年12月初，欧洲法院裁定，英国可以单方面取消“脱欧”，而无需征得其他欧盟成员国的同意。

然而，梅多次表示不会再次举行“脱欧”公投，认为“二次公投”是对英国民主的“严重背叛”。牛津研究院认为，第二次公投的可能性较低，仅为5%。有分析认为，“二次‘脱欧’公投”将进一步加深英国“分裂”，有可能引发“三次公投”“四次公投”的“民主困境”。

BBC认为，除了上述所列可能性之外，还可能出现其他政治事件，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例如，议会议员如果通过“不信任提议”（区别于不信任投票），梅可能面临辞职压力。不过，无论是首相换人还是政府更迭，最终掌权者都将面临同样的“脱欧”困境。

“这个国家仍然处于愤怒和严重分裂的状态。在2019年的头两周，这片被梅称为‘未知领域’的荒凉土地，其轮廓已经显现。”《金融时报》评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