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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大时光】上海年轻人既要住在市中心,又不想合租老公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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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向凯 2017-10-27 13:18
摘要:在租房的相关事项可能将被法律改写的同时,设计正微妙地改变年轻人的租房市场。

32岁的建筑设计师聂运华数年前刚到上海时,租了一栋老房子的阁楼。房东是位80多岁听不太懂普通话的老太太,每次沟通前他都要专门找一位会上海话的阿姨来当翻译;老房子没有卫生间,早上要去公厕倒马桶,洗澡要等天黑,才能偷偷拎一桶水到天台往身上浇。而后辗转,第二次租房,租的是靠近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的一栋楼房的顶层,面积只有约5平方米,令他印象最深的,是窗户和空调都要与“邻居”共享,一人一半……  

 

对刚到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而言,租房是必须面对的生活方式之一,可既要顾虑房租高低,又由于社交、工作的需要,想住在相对市中心的区域,于是只能租下一些“奇葩”房,或与陌生人合租。一部分的生活品质,似乎必须要被牺牲掉。  

 

不过,这种情况正在改变。6月,聂运华租下黄浦江边德平路上一套两室一厅,他把主卧稍加装修之后放到某共享住宿网站上吸引短期住客,客厅则免费提供给“沙发客”——他在德国留学时,便当过不少次“沙发客”,他被这种分享的理念打动,将它视作一种回馈。几天前,一位德国客人入住,与聂运华相聊甚欢,还即兴吹起横笛。俩人站在阳台上,杨浦大桥和黄浦江尽收眼底,傍晚能听到江上的汽笛声,颇有意境。

 

更令聂运华这批年轻人期待的是,10月22日,住房城乡建设部部长王蒙徽透露,住建部正在抓紧推进住房租赁市场的立法工作,同时正在进行12个大中城市住房租赁试点工作。另外,《住房租赁管理条例》正在加快研究和制定。  

 

在租房的相关事项可能将被法律改写的同时,设计正微妙地改变年轻人的租房市场。

 

租住在市中心的“牺牲”   

 

今年大学毕业来上海工作的广东人陆丹,曾写过一篇文章,名为《跟陌生人同睡一张床的第一百个晚上》。毕业时,母亲给了她2000元钱,她在网上找人合租,和另一个女孩同住一间卧室、一张床,如此也要约1000元。她也四处打听过,这1000元若想要租一个好的单间,则可能要住到郊区,通勤不便,于是只能如此。她那时总会想,能否既租住在市中心,又能有尊严、独立地生活呢?  

 

与90后陆丹类似,80后王孜也有租房的烦恼——他租在延庆路上的老建筑里,破旧是难免的。刚来的时候,墙角结了蜘蛛网,墙壁发霉,通风不好,而邻居做饭就在楼梯口,油烟会飘进房间里,他只能买个通风扇换气。租户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隔音不好,大家相互影响,但某些方面又泾渭分明。比如用电用水,向来费用公摊,如今改造成了独立的水表,可洗手间也大变样,一个洗手池上面有三四个龙头,一家用一个,不能搞错;精打细算到连马桶冲水,上完厕所也要打开自己“专属”的放水开关。租在老房子里,做事也不能“越界”,例如把自己的盆子遗留在公用洗手间,或者上厕所忘记关灯,都是要被“教育”的。至于洗澡不方便、做饭要到外面去这些事,他已经觉得不是问题了。  

 

但是王孜又挺喜欢这老房子,毕竟是市中心,离地铁站近,去哪里都方便。他也喜欢听楼下的阿婆讲故事,阿婆说起60多年前刚搬进来的情景,这栋老楼豪华极了,地板是美国进口的柚木地板,锃亮锃亮的,可以在上面打滚,房间的装潢“只有百老汇舞厅才会有”。  

 

爱老房子的年轻人不少。一所长租公寓的销售总监黄亮的家就在外滩附近,每周都有好几拨老外特意来参观。毕竟老建筑经过百年洗礼,外观沧桑大气,屋子里也都是老古董,硕大的壁炉,欧式瓷砖的地面,正宗的洋钉,两米高的落地窗,木头楼梯扶手上满是雕花。黄亮家邻近老建筑楼顶有天台酒吧,风景独好。当然,参观者中有不少人萌生过租住在黄亮家这栋老建筑里的念头,可走进楼道,是另一番天地:公共区域没人打扫,凌乱而陈旧。不少人看后,打了退堂鼓。

10月14日,在一家经过改造的青年长租公寓公共厨房内,年轻人一起烧饭一起吃饭。 向凯 摄

 

黄亮感慨,市中心一些老房子租金很高,可内部陈旧的木质楼梯和很差的居住体验,让人没有家的感觉。他曾想过,这些老房子内部可否通过设计“改造”,更宜居,也更有活力。 

 

让“破旧”成为“有趣”   

 

通过设计和改造,让租房生活更美好,是不少大城市年轻人的想法。 

 

时代在变。一家地产公司的产品开发总监汪维,关注了长租公寓多年,他认为逐渐开始拥有支付能力的80后、90后年轻人,已经不满足“简单的家居配置齐全就行”,而更讲究生活的体面和尊严,更愿意为舒适、隐私和审美买单,更关注自己的感受。他调研发现,不少租房居住的年轻人,“在物质上是白领,在精神上是贵族”,比如买东西要买高级产品,偶尔“轻度奢侈”一把;还比如愿意为房间的颜色搭配、家具的质感和卖相、床垫的舒适度买单。“可能他们不是在每一件事情上都有支付能力,但是在一些特别的东西上很舍得,比如阅读、健身、电子产品,因此租客的随身物品相比以往要多得多,服装、书本、个人消费品……”汪维说,可是传统的出租房里,一张大床、一个衣柜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除此之外,鲜有书桌,有的甚至一个抽屉都没有……  

 

然而,改造哪有这么简单。王孜是读书人,复旦大学毕业,在德国留过学,他给自己添置了书桌;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需要舒适的“懒人躺”,于是给自己买了沙发。但是能做的,似乎仅限于此。房东说老家具不能扔,当然更不能乱搭棚,若内部改造,在退房时一定要恢复原样;而那些公用的部分,更是动不得,涉及太多户人家的利益了,下水管道不能变,水电不好改……  

 

就算能改造,如何满足年轻租客的需求,也是个大问题。黄亮说起曾经沪上挺火的电视真人秀节目,该节目组招募知名室内设计师,改造一些老旧或奇怪的房子,解决具体居住问题。不过,他认为电视上所展现的“改造”太理想化了,存在不少问题,比如这种改造并没有仔细考虑使用者的居住习惯。举例而言,一位年轻老外跟一位中国老人的居住要求是不同的,尤其是那些推拉折叠的桌子和床,看似炫且节省空间,可它们经得起多少次折腾?此外,要改造房子供给租房客,装修成本问题是否更要仔细考量?  

 

目前,已经有一些长租公寓,尝试在设计和改造上,满足年轻人的租房需求。在距离黄亮家并不远的四川北路,一家公司拿下了一座商场的2楼到4楼,改造成长租公寓,主要客户群体便是年轻人。  

 

参与改造的设计师黄思俊告诉记者,改造项目不像新建项目,它牵扯更多,比如墙里的管线走向,比如如何适应新的消防规定,但总体而言,改造的公寓产品是标准化的。改造之初,设计师也有过不同尝试,原本设计的房间类型多达十余种,个个装修精美、布置豪华,再加上“地中海”、“雅典娜”、“北欧大陆”等洋气的名字,看起来很炫,而今发现公寓毕竟要以舒适性和功能性为主,于是在新改造的房间中强调收纳功能和空间利用,并且把炫的东西,都改成了“最让人舒服”的原木色系,强调简洁、干净、朴素。  

 

这家公司的另一位设计师康萌,认为要把公寓改造并租给年轻人,关键还在于满足“核心需求”——比如不少公寓都存在收纳空间不足的问题,因此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改进,比如进门后伞怎么挂、钥匙怎么放,要“螺蛳壳里做道场”。收纳之外,康萌还提及了晾晒:年轻人合租在传统的居民楼,一般只有一个公共阳台,即便是专供长租的公寓楼,也就提供一个天台作为集中晾晒区,他们如今为天台加上了挡风板,并在室内设计时给房间内的窗边增加晾晒空间,可以晾晒小衣物。  

 

设计师们都认为,改造的魅力,在于让“破旧”成为“有趣”,并保持原来的风格。在他们看来,他们参与了城市更新。 

 

“精神的安顿”  

 

为了吸引年轻人,更多细节被纳入长租公寓设计师的考虑范围,其中包括了“精神的安顿”。 

 

记者走访多家长租公寓运营方,他们一致的理念是:公寓并不只是为了解决住的刚性问题,还要解决诸如书有没有足够的地方放、衣服有没有地方悬挂、女士有没有地方坐下来整理容貌等细节。对设计师而言,与普通家庭住宅相比,面向年轻人的长租公寓设计思维有着明显差别,空间利用率需要更高。  

 

汪维设计的公寓中,不管房间面积如何,都会打造衣帽间。他和团队发明了一个收纳系统,正在申请专利。他向记者展示这个1.8平方米的空间,并介绍说这是一个集阅读、冥想、工作、更衣于一体的地方,中间是书桌兼化妆桌,桌面可掀动,动则成为化妆桌,两边储物,上面是过季衣物,中间是当季衣物,还可以悬挂,底下有抽屉和篮子。他还考虑到了“座位坐下来有被包裹的感觉,能藏起来,就像一颗蛋一样”,以此来满足租客的安全感。  

 

更多“精神的安顿”则在于打造家的感觉,就如黄亮虽然买了新房,可不舍得从老房子里搬出来,因为“我家儿子不吃自己家的粥,就是隔壁家煮了我们去盛一碗”。这种人与人的互动,是他最希望为长租公寓里的年轻人打造的。可喜的是,在上海,不少新兴的服务型公寓,都着力于设计公共区域和社交空间——  

 

前些日子下雨,25岁的李荣荣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一楼大厅一侧的玻璃门边,望着门外的木制桌椅、秋千,以及两块新翻的土地。新鲜的黑色土壤,在城市空间并不多见。她是徐汇区某服务型公寓的店长,几天前,她特意把公寓外一楼花园的杂草锄净,松好土,通知全公寓的“租友”们,让他们自由选择一小块地种上花草。消息刚发出,就有人来找她要种子。与此同时,另一家公寓的公共空间里,举办了“深夜食堂”活动。坐在这里的十多位年轻人,是通过互联网招募来的“试住体验师”。他们中有网络大V、摄影达人、影视导演、在校大学生、正在找工作的海归,他们觉得租住在这里挺有趣——刚刚过去的数个小时,他们组队玩游戏、体验相亲……  

 

在和互联网浪潮的碰撞中,针对年轻人的租房市场会释放出更多的想象力,并解决传统租房模式的弊端——不久前,李荣荣刚组织租客们参加一个手工制作卡包活动。她之前从事酒店行业,原先觉得做公寓管家也一样,服务好就行,但如今她发现自己更像是一位“引导者”,让租客更快地适应公寓生活,享受各种服务。

 

未来,管家的角色也可能消失。汪维提及一次去日本考察的经历,他见识到一家长短租结合的公寓,没有管家,办理手续和做服务的人员,同时也是租客。康萌也认为,无人超市、自助咖啡机、自助食品机、点唱机等共享产品都可以进驻到公寓里;汪维还发现,在年轻人聚集的公寓中,技能交换和社群关系值得深挖,一些活动可能不限于公寓,还能辐射周围的社区,他最近正在组织租客们回收旧衣物、交换二手物品。 

 

这些设计师不约而同地提到:“我们并不是只管租房子的。”他们更期待通过设计,改变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身在都市的年轻人,所想要的,可能不仅是书桌、懒人靠垫和化妆台,更希望在租房的社区或公寓楼内发现新的商业机会。记者发现,已有年轻租客在通过微商做水果生意,每次公寓楼举办活动,就请大家免费试吃,反响很不错,生意正起步。  

 

“跟陌生人同睡一张床的第一百个晚上”的陆丹,如今也熬出头了。她在网络上寻到新“租友”,终于不用跟陌生人同睡一张床,更让她感到幸运的是,她能与租友一起学习进步,晚上下班回家,租友教她日语,她教对方英文。她很期待,新租房时代下的小惊喜。  

 

“加快建立多主体供给、多渠道保障、租购并举的住房制度,让全体人民住有所居。”十九大报告中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实现“住有所居”的过程中,若设计也能发力,让城市对年轻人更有吸引力,让年轻人参与城市更新,这或许就是未来城市活力所在。

 

编辑邮箱:eyes_lin@126.com

文字编辑:林环 图片编辑:曹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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