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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三老”赵超构、徐铸成、陆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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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富晓春 2017-08-19 08:39
摘要:这张照片,赵超构颇为喜欢,曾因此自诩为“香山三老”。赵超构与徐铸成、陆诒均为“名记者”出身,曾是上海新闻界的“领军人物”,冠之“香山三老”,可谓名至实归。

 

柳絮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将北京香山打扮得格外妖娆动人。在香山饭店的庭院里,三位驰骋“上海滩”的报坛元老,兴致勃勃,并肩而坐,随着摄影师按下快门发出 “咔嚓” 的清脆声,为后人留下了难忘的瞬间……  

 

这是20世纪90年代初,赴北京出席全国政协会议期间,他们在香山赏雪时拍下的镜头。画面中的赵超构与徐铸成,清一色戴着绒线帽和秀琅架黑边眼镜,双手扶着手杖;赵超构的耳朵上还插着助听器,长长的导线环绕在胸前;陆诒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头发亮的银发可与景山春雪媲美……他们的笑容温暖慈祥,他们的目光睿智有神。

 

重庆初识留情谊

 

此照在我国新闻界流传颇广,赵超构颇为喜欢,曾因此自诩为“香山三老”。“三老”之称在我国颇为流行,譬如张中行、季羡林和金克木就被称为“燕园三老”。赵超构与徐铸成、陆诒均为“名记者”出身,曾是上海新闻界的“领军人物”,冠之“香山三老”,可谓名至实归。  

 

1949年,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筹备会代表合影。第一排左起:邓拓、杨刚(女)、胡乔木、金仲华、王芸生;第二排左起:徐铸成、徐迈进、恽逸群、邓宗汉、赵超构;第三排左起:张磐石、刘尊棋、陈克寒、储安平

 

“香山三老”年龄相仿。徐铸成年长三四岁;赵超构为次,与陆诒相差一岁。他们似乎注定为新闻而生,较早就投身新闻事业。赵超构与徐铸成负芨求学期间,即开始向报刊写稿投稿,徐铸成还被聘为国闻通讯社和天津《大公报》记者。徐铸成是上海和香港《文汇报》主要创办人,他见证和参与了中国现代报业史上的一些重要事件,成为我国著名的职业报人。陆诒上过专门的新闻学院,21岁就主动请缨上前线,成为一名战地记者,曾实地采访过“七·七” 卢沟桥事变、“八·一三” 淞沪会战、台儿庄战役等,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被誉为“战地百灵”。 

 

他们是在抗战后期的重庆相识并结交的。当时,赵超构笔政《新民报》,赴延安采访归来,发表了轰动一时的《延安一月》。徐铸成呆在重庆的时间并不长,桂林沦陷《大公报》停刊,他随员到重庆避难,此间少有交往,闭门主编《大公晚报》。由于《大公晚报》与《新民报》并无“瓜葛”,因而赵超构与他接触不多。 

 

在台儿庄战役中,陆诒(右四)、范长江(右一)与关麟征军长(右二)合影留念 

 

陆诒与《新民报》颇有渊源,早在1936年,就兼任成都《新民报》驻沪记者。到重庆《新华日报》担任编委兼采访部主任后,与《新民报》的关系更加密切了。陆诒与赵超构的关系非同一般。《新民报》是《新华日报》名副其实的“友军”。当时两报的编辑、记者来往频繁,互通消息,共同呼唤民众觉醒,寻求救国之路。陆诒与赵超构不仅“共饮两江水(长江与嘉陵江),同吃平价米,同穿平价布”,每当敌机来袭时,还多次“携手跨进防空洞”,可谓共患难、同休戚。  

 

多年以后,陆诒重温这段经历,仍然热血沸腾,他在《超构同志业绩永存》一文中深情地写道:“我永远忘不了重庆新闻界同业(其中包括《新民报》的赵超构同志)对我们的帮助。说实话,在当时那种严重封锁和压迫之下,如果没有同业的支持和帮助,我们在《新华日报》从事采访工作,势必寸步难行。”

 

“半生襟抱”赴光明

 

抗战胜利以后,他们陆续撤回到了大上海,继续实现他们办报救国的未竟之志。赵超构创办《新民报》晚刊,徐铸成主笔《文汇报》,陆诒供职《联合晚报》,命运又一次将他们紧紧地拴在一起。三报中的“三友”,又开始“亲密协作,共同战斗”。陆诒曾用“焕然”的笔名,为《新民报》晚刊撰写《周恩来在上海》《司徒雷登意外得官》等内幕新闻。1947年5月,三家报社同时被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宣铁吾勒令停刊,记者遭到非法拘捕。他们坚持真理与信念,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文汇报社社长兼总编辑徐铸成(右)作检讨

 

徐铸成在晚年的回忆录中,透露了他与赵超构解放前夕不寻常的“北游”经历。1949年2月,他们从香港辗转北上,货轮从烟台靠岸后,即散居于郊外旧别墅,他们与同为新闻界的王芸生和刘尊棋合住一幢楼。3月18日,他们安全抵达北京。5月初,他们一行20余人又一起随解放大军南下。当时铁路公路仍未修复,行程十分艰难。先乘增挂的软卧专车,渡船,再乘汽车,到了后来就只能是徒步而行。  

 

一路过来,虽几经周折,受尽颠簸、劳顿之苦,但他们的内心却充满着对光明前景的无限向往和追求。旅途中,他们还顺带游历了凤阳皇觉寺、滁阳醉翁亭等名胜古迹。在丹阳城外,住在一破烂小旅馆,他们戏称之为丹阳的“国际饭店”。徐铸成还回忆道:“某日,我偕芸生、超构入城散步,企图觅一消遣地方,见一书场,有王少堂说《水浒》,说来绘影绘声。”  

 

1983年冬,陆诒以《民主与法制》特约记者的身份采访赵超构

 

在《徐铸成自述:运动档案汇编》一书中,徐铸成多次提到赵超构。他说:“(19)57年反右斗争以前,我往来较密的朋友有大右派沈志远、傅雷,反动学术‘权威’李平心和赵超构。”还说:“赵超构是‘反右’前我的同业中最接近的朋友,意气相投,立场相同,每次同到北京开会,总在一起;在上海,也不时相约到小酒店去饮酒谈天。” 

 

他们一起出席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和第一届全国人大会议,在北京先后朝夕相处近三个月,共同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期间,徐铸成回忆录中引用的日记片断中,记有“与超构同游北海”“与超构兄同游雍和宫及孔庙、国子监”,还说“此数处,20年代余曾屡来游览,超构则为初次”,可见他还是陪游;还有“乘电车赴全聚德吃烤鸭,熙修、吴闻、谢蔚明、际垌、梅朵做东,并请超构作陪”,“我与超构同乘愈之车到国际俱乐部会餐”,还有从北京返回上海途中列车上,“午饭,与超构共饮一小瓶白兰地、一瓶啤酒”。  

 

在徐铸成的日记中,也有提到陆诒,如约陆诒“至都一处便饭”等。从这些琐碎的“吃喝玩乐”里,让人感受到了他们彼此间纯真而诚挚的友谊。  

 

在赵超构八十华诞座谈会上。左起;陆诒、徐铸成、赵超构、王维、束纫秋。(1990年摄)

 

这里还值得一提的是,此间新华通讯社新闻训练班开学礼是在北京香山举行的。他们,还有陈铭德夫妇,以及王芸生、金仲华、浦熙修等新闻界的代表都有参加,会后还游览了香山北侧的碧云寺,瞻仰了孙中山先生的衣冠冢。这也许是他们最初在香山留下的足迹吧。

 

劫后余生情未了

 

“香山三老”的友情,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在1957年“反右”狂飙中,“香山三老”成了上海新闻界的“头号右派”,在“文革”惊涛骇浪中三人都不能幸免,有一个时期,他们曾一起被发配到奉贤“五·七”干校学习与改造…… 

 

至此,他们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交往了,且有些“恐避不及”。徐铸成在上交的汇报材料中提到,由于被警告“不要相互串联,搞思想上的‘自由市场’”,他与陆诒只能在“政协学习时见面”;与赵超构“(19)57年后从无来往,只在见面时彼此问问而已”。尽管如此,他们内心总还是惦记着对方。徐铸成在“文革”中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在日记中提到赵超构……

 

赵超构(前排右二)生前最后一次出席全国政协会议。赵后排不戴眼镜者为名记者陆诒。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们终于又重见天日,重新开始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恶梦般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又相处在一起,重新握起了手中的笔。徐铸成笔头不老,为《新民晚报》写起了连载《哈同外传》与“小楼散记”;陆诒再当老记者,作为《民主与法制》的特约记者,他还专门采访了老友赵超构。他们又像往日那样,每年结伴北上出席全国政协会议,同吃同住,同组讨论;一周或半月有余,朝夕晤聚,交心畅谈,偶尔还结伴上香山故地重游。

  

然而,他们怎么也回不了20多年之前了,中间白白流逝的光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阻隔在他们之间……他们老了,那么快就迈入了耄耋之年。  

 

“三老”在香山合影时,他们泰然自若的神情背后,又有谁知道他们内心泛起的悲凉之情呢?“明年此会知谁健”?果不其然,不到一年,徐铸成就驾鹤西去了。 

 

赵超构写的最后一篇文章,竟是《永别了,铸成同志》。他在文中饱含深情地写道:“看他写得那么勤劳,显出了一种悲壮的气概。他是要把他失去的时间捕捉回来啊。他是一个直到临终还不想搁笔也未曾搁笔的老记者。”  

 

而赵超构自己与陆诒,又何曾不是这样呢?徐铸成走后不到50天,赵超构抛下手中那支如椽巨笔,也随他而去了……1997年1月,徐铸成、赵超构逝世五年后,陆诒也走了。 

 

“香山三老”的故事,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在香山雪花抛洒天地皓然一色的风中,戛然而止……

 


本栏目主编:伍斌  题图为“香山三老”赵超构、徐铸成、陆诒(1991年摄)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文字编辑:伍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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