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高考，作文题都会引发全民关注，专家版、段子版、考生版，声声入耳。其中，“押中考题”的说法频频夺人眼球——有作家说，他押中了今年全国卷的作文题目；有记者称，高考前夕，他就在朋友圈预测到江苏卷的作文主题；有写手说，这几个高考题目，他早已在自己的大作中写过了。

个体的喧闹之外，严肃媒体也不甘寂寞，乘势而上，频频发声：某某节目“押”中全国卷作文！某某日报押中高考题！半个月前就出了一篇“满分作文”！更有人称，某某大报X篇作品再入今年高考题，足可见“一张新闻纸的思想文化厚度”。

“押中考题”，其实是个伪命题。所有考试的题目，当然来自生活、来自社会，能出到火星上月球上去吗？即使从功利的角度，大多“押中”也是无稽之谈——假如你的某个讲座、某篇文章、某个帖子，话题与高考试题产生意外巧合，都叫“押中”，那么，所有的语文试题是不是可以说都被《新华字典》“押中”了？同理，所有的英语试题，是不是也能说被《英汉大词典》“押中”了？

而对语文教学来说，如果真正“猜中”作文题，很可能是一场灾难。有一年，江苏某老师考前做了一道作文，正好与几天后江苏高考作文题吻合。考试一出来，同学们激动得不行，结果成绩一公布，五雷轰顶！知名语文教师王开东对此解读说，作文是一种创造性的东西，一旦被老师分析了，学生的思路就框定死了，很难越出老师的藩篱；更要命的是，老师还印发了范文，大家都奔着范文去了，结果班级出现了雷同试卷，有几个好学生因此落榜。退一步说，就算试卷不雷同，学生都模仿范文。文章不是自己写的，肯定不能文气贯通，一脉而下；如此疙疙瘩瘩，怎么可能拿高分？

“押中考题”的话题，每年都会热闹一阵，个人或自媒体通过“蹭热点”来自我炫耀一番，还可以谅解；严肃媒体和机构若也参与其中，伺机大刷存在感，就实在贻笑大方，非但换不来发行数、收视率、点击量，反倒可能伤了名声。对这种现象，社会并不应该一笑了之。这种话题的反复喧嚣、刷屏，容易刺激人们的投机心理，强化考生以及家长的焦虑，值得警惕。

回到作文教育的原点，作文理当先做人。即便是应试作文，也应当是来自作者对生活的观察、发现、梳理、表达。不过，在应试的惯性下、在套路的裹挟下，考试作文往往沦为猜题、备题、背题的记忆性训练，而不是生活的沉淀、自然的发挥。

什么是好的作文题？不是不让人猜，也不表示猜不着，而是根本不必猜、不必押——到这个地步，作文教育可能真正回归其本意了。

这几天，网友除了热议国内高考作文题目，也在赞叹国外的题目——美国2017—2018年本科申请的短文题目，让考生7选1：题一，“有些学生有非同一般的背景、身份、兴趣或才能，这是他们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你也有同感，请分享你的故事”；题二，“我们从挫折中学到的经验对之后的成功至关重要。回忆一次你面对挑战、阻碍或者失败的经历。它是如何影响你的，你从中学到了什么？”题三，“回忆一次你质疑或挑战某种观念或想法的经历。是什么启发了你的思考呢？结果如何？”……

刚刚出炉的法国高中会考题，也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第一天考的是哲学，4个小时写一篇作文，理科、商科、文科各一套题，三选一。且看出给理科生的三道题：“捍卫权利，就是捍卫自身的利益？”“我们能挣脱自己的文化吗？”“请就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言论及写作集》中节选写一篇论文”。

把这些题跟国内作文题相比，不由得教人感叹我们的差距。相比国内，美国的作文题目表述得很清楚，更突出学生自己的故事、经历和想法；法国的作文，思辨色彩浓厚，贴近考生的个体经验、心灵成长和阅读能力，而国内作文高考题目普遍比较空，可选择的题目少，可发挥的空间不大。可资参照的是，教育部前新闻发言人王旭明近日发言也表示，高考作文题，不要太大、太空，比如“人生之书”“纽带”等，有一定写作经验的人面对大题目，可化大为小，对学生们来说，很可能将大题目写得更大，导致大话、空话连篇堆积。当下好的作文题目当是引导学生写小、写具体，写出自己的真话、心里话。

好在相比过去，如今的高考作文总还在不断进步。当然，作文如何抵达“预设性”与“生成性”和谐共生的开放境界？让考生既有表达欲望，又有独到见解，恐怕还大有文章可做。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朱珉迕 编辑邮箱：shzhengqing@126.com）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项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