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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教育家但昭义:学钢琴是滋养,不是为了做“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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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吴越 2019-01-06 11:15
摘要:做老师,是但昭义给自己找到的最佳位置。

在钢琴教育界,“但昭义”是个响亮的名字。他培养的李云迪、陈萨、张昊辰、左章等,纷纷在国际钢琴比赛中崭露头角,并一路成长为国际瞩目的青年钢琴演奏家。

 

但昭义甚至是中国钢琴教育的一个符号。迄今为止,他的学生中,有29人次参加国际钢琴比赛,其中有8次获第一名,进入前3名的有24人,这些纪录还在不断被刷新。
   

可在但昭义看来,比起过去的“辉煌成绩”,他更希望人们能够关注钢琴教育、音乐教育的本质。“音乐是最接近人类心灵的艺术。学钢琴是为了滋养,不是为了做‘工匠’。”但昭义说。


【我的个性是不愿忽悠人,“半瓶水响叮当”是我不能接受的】

 

但昭义说起话来慢悠悠的,温柔而谦和,并不像那些习惯在闪光灯下高谈阔论的“名师”那样引人注目。他是习惯做“蜡烛”的人。
   

从小学习钢琴的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并非天赋过人的演奏家。初中时在学校晚会表演钢琴,同学们的热烈鼓掌非但没有激起他的表演欲,反而把他吓得躲到了钢琴下面。
   

做老师,是但昭义给自己找到的最佳位置。他喜欢思考,善于吸收不同人的长处。学习、实践,再学习、再实践。怀着这样的态度,但昭义兢兢业业,带着一批又一批学生在钢琴道路上不断探索、不停攀登。

 

上观新闻:您培养出一大批在国际比赛上获奖的优秀学生,但您却不太愿意被称作“金牌教练”,为什么?
   

但昭义:我评价自己在钢琴学术领域是“Poor”的,也就是“贫穷”的。我本身并不是很有天赋的那一类人,“先天不足”;再加上学习阶段正好遇到特殊的历史时期,很多方面都有限制,“后天失调”。最开始教学的时候,还会觉得摸不着头脑。所以说,我从来没有把培养获奖学生作为自己的目标。
   

上观新闻:从上世纪90年代起,您培养的学生一个个地成名成家了,外界的欢呼和期望会给您带来压力吗?
   

但昭义: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是不愿意处在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的环境下的。拿到一些好的成绩,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达到了怎样的水平和高度。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做基础工作,这是我擅长的。
   

就像我从四川音乐学院钢琴系毕业后,一直在母校任教,1995年到了深圳艺术学校。当时,有人开玩笑说深圳是“文化沙漠”。我想,那我就去“开发沙漠”吧。

 

但昭义与李云迪
 

上观新闻:您似乎很享受做老师?
   

但昭义:可以这么说。我的个性是不愿忽悠人,“半瓶水响叮当”是我不能接受的。如果遇到不懂的,那我必须要去弄懂,不然就完全没有底气去教学生。也是因为这种性格,养成了我喜欢发现问题、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习惯,在这个过程中,我会翻阅很多书籍资料,不断学习。
   

上世纪80年代,四川逐渐有了一些钢琴比赛,会有一些专家来讲课。任何专家来,我都会去听课,坐在第一排做记录。我个人的做法是,梳理一下今天专家讲课的重点是什么,哪些是对我有启发的。但凡有一点觉得是新的,就马上把它记住,然后实践。所以,从每个专家那里,我都能有一点收获。
   

我的生物钟比较固定,早上四五点就会醒。早上也比较容易产生灵感,常常会写点东西记录下自己的想法。在学生还不多的时候,我一有时间就会琢磨一些问题。比如业界争论不休的怎样看待音乐与技巧的关系、质与量的关系、循序渐进与跨程度跃进的关系等。我从自己的疑问出发,查了很多资料,经过思考和总结写了一篇《钢琴教学中的若干关系问题》,作为给自己的解答。有了这么一个过程,花了这些时间以后,我后来再教学生的时候就通畅许多,说得更明白。
 

上观新闻:很多人都很好奇,您培养学生究竟有何“秘籍”?
   

但昭义:其实,钢琴教学是一个非常长期的系统工程,远不是一两个绝招就能教好学生的。当然,教学上我们还是能够总结出一些科学有效的方法、路径和经验来指导学生取得更好的成绩。比方说,我在启迪学生理解肖邦音乐的时候,就曾经从傅聪先生那里学习借鉴了“中国诗词解读法”。因为中国诗词的意境和肖邦的浪漫主义音乐风格是相通的。我给学生解释肖邦的《幻想波兰舞曲》作品61号时,就会用“沧山如海、残阳如血”来启迪学生去想象和体会。
   

总体来说,我把自己的教学心得总结为“三个注重”:注重基础、注重声音和注重音乐表现。不要轻视这平淡无奇的三条,这是我走过很长的教学路程才总结出来的。

 

【我在自己的笔记中写过:“我今后要做这样的老师”】

 

周广仁,被誉为“中国钢琴教育的灵魂”,也是中国第一位在国际比赛中获奖的钢琴家。去年年末,90岁的周广仁给78岁的但昭义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我今年90岁了,由于身体原因,刚刚停止在中央音乐学院的教学工作。但是小但还年轻,应该还可以继续教学很多年……”
   

1961年春到1964年夏,但昭义北上北京,在中央乐团边学打击乐边进修钢琴。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拜入周广仁门下,成为她的学生。多年来,但昭义曾多次表达对周广仁的感激之情,感谢恩师当年在他心里播下的那颗“种子”。
   

一封信无法道尽两人跨越半个多世纪的师生情。当年恩师的谆谆教诲,但昭义始终铭记在心。

 

但昭义与周广仁(中)

 

上观新闻:您第一次见到周广仁老师是怎样的情景?
   

但昭义:那是1962年的一个春夜。我胆子比较小,在周先生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都不敢敲门。
   

当时我孤身一人从四川音乐学院到北京学习进修,也没有人推荐和介绍,面对这样一位知名的钢琴教育家,我怎么开口呢?可那时自己在弹奏上确实遇到了紧张和劳累的问题,速度跑不上去,很想有一位老师在音乐上进行指导。有人跟我说,可以去找周广仁老师,我就去了。
   

那天我在门口,听到周先生在练琴,我就等着,想等她休息的时候敲门。结果每次停顿,我稍一犹豫,那边又开始弹了起来,我就一直等着。后来终于找到一个空当敲门。周先生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我说自己是四川来的,她就很和气地说:“那你进来慢慢说”。当时我就一股脑把自己的学习情况、弹奏和音乐表现上的问题告诉了周先生。我说,学校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来北京进修,但是好几个月了,还没有老师教。她听出了我求学的愿望,说:“小但,你弹给我听听。”
   

我弹了两首曲目《水草舞》和《珊瑚舞》。因为太紧张,我弹得很乱,磕磕巴巴的。弹完我面红耳赤,心想,可能没希望了,就准备告辞。没想到,送我出门的时候,周先生居然对我说:“小但,你星期天就到我家里来上课吧!”当时我太意外了,回去的路上兴奋得不得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鼓励。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学习。
   

上观新闻:周先生对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但昭义:在北京学习的几年,对我人生和专业来说是很大的转折,没有这个机会,我可能永远都是懵懵懂懂地学,然后懵懵懂懂地教。周先生带着我,几乎是从头来过。我从她那里掌握了科学的弹奏方法,让我从认识音乐表现的规律进一步深化到对音乐的理解。坦白说,我当学生的时候虽然很努力,但对音乐其实是迷茫的,不懂得怎么表现音乐。有些人天生对音乐敏感,需要后天理性的训练,而我是反过来的,对音乐本身的规律性很有感悟,但在感性体验方面需要引导。这方面我走了很长的弯路。
   

但是事情都有其两面性,这些弱项后来都成为我教学上的强项。如果我一直学得很顺利,可能反倒没有那么多思考和感悟。正因为我存在过问题,经历了从不明白到明白的过程,我才能更好地判断学生的问题所在,然后想办法解决。这样看来,曾经的坎坷也是财富。

 

2003年,师,徒,孙三代在北京合影
   

上观新闻:遇到困难时,您有想过放弃吗?
   

但昭义:在北京的时候,我经历了吃不饱还没琴练的时期。当时中央乐团排练安排很满,没有那么多钢琴,我要练琴都是找空当“打游击”,但完全不够。后来我就和守门的老师傅搞好关系,让他允许我在晚上所有人排练完之后,在排练厅练琴,一直弹到12点。我年轻的时候身体不是太好,长期这样也受不了。后来是我们川音的老院长常苏民想办法,从四川运了一台钢琴到北京给我练习,才解决了问题。
   

曲折也是有的。那时我经常去音乐学院观摩,有一次正好遇到几位音乐学院附中的学生弹奏考试曲目。我一听,比我弹得难很多、好很多,我想我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水平。当时,自己已经大学三年级了,一下子不知道继续走这条路还有什么意义。
   

后来,是周先生发现了我的这种情绪,并开导了我。她说,每个人都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学习,然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做自己的工作,发挥自己的作用。要相信,只要学下去,一定能发挥作用。听了她的话,我改正了自己的想法。
   

上观新闻:您回到四川后,周先生对您的教学情况还很关心?
   

但昭义:是的,周先生一直挂心我在四川干得怎么样。她曾经说过,“我可以为四川做一点工作:播一粒种子,栽一棵苗子,在一个地区发挥作用。”那时我刚开始带学生,她还过来指导我备课,逐条分析讲解了巴赫15首三部创意曲,通弹了莫扎特全套钢琴奏鸣曲。回到北京后,她还特意整理了一份音乐术语的词典和国外的音像资料寄给我。
   

周先生一直心怀中国的钢琴事业,她为我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我曾经在自己的笔记中写过:“我今后要做这样的老师。”

 

【钢琴只是载体,通过钢琴学习艺术,目的是滋养心灵】

 

行走在今天的中国城市街头,常常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钢琴培训班、培训学校,一批又一批小琴童们在家长的陪伴与督促下开启自己的“黑白键之旅”。
   

中国音乐家协会2016年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目前有3000万儿童在学习钢琴。钢琴之“火”,可见一斑。
   

对于这些年“钢琴热”在国内的兴起,但昭义认为,这是一种好的文化现象。与此同时,他也不无担忧:有人学琴是出于对钢琴的热爱,也有些人是带着功利与攀比的心理在学。如果只是为了拿一张证书,那就曲解了钢琴学习的本质。

 

上观新闻:社会上一直有关于“钢琴热”的讨论。根据您的观察,近年来,家长和琴童对于钢琴教育的理解有没有发生变化?
   

但昭义:我没有做过深入的调查,但还是观察到一定的变化。应该说,“钢琴热”是一种好的文化现象。在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的今天,人们有能力去追求更多精神层面的事物,这会对提高国民文化素养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不过,在“一哄而起”的“钢琴热”背后,我们要思考两个问题。首先,我们的师资力量有没有为这股热潮做好准备,有没有那么多合格的老师?其次,人们学琴的动机五花八门,是不是都是健康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钢琴教师供不应求,一时间学声乐的、民乐的、作曲的都来教钢琴。现在的钢琴教师队伍已经壮大很多,专业性也强了很多。但是,仍有一些社会机构的教学不那么规范。做得好一点的,还会在上课前做功课,做得不好的,就是一切教学围绕“留住学生、赚取更高额学费”。这其实是在耽误学生和家长的时间,人家付出了精力和经济代价,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收获。
   

关于学琴的动机,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许多家长都偏向于孩子能够通过学习钢琴走上专业化道路,这是很可怕的。钢琴行业就业的容量有限,我们当时就希望大家转变思想,把钢琴作为一种素养的学习,而不是为了就业。近几年来,盲目追求专业化这一点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不过,出于功利目的学琴的情况却变多了。很多家长为了孩子考学加分而让孩子去学钢琴,考级还要攀比。有的学生别的曲子都不学,只学考级曲目,还想着要跳级,我觉得这完全曲解了考级制度设立的初衷。若是这样去学习,那除了证书,其实是一无所有的。
 

但昭义与李云迪和陈萨合影

 

上观新闻:您和其他钢琴教育家一直在呼吁,希望大家把钢琴学习放在音乐教育、艺术教育的范畴内去理解,而不是作为丰富个人履历的一种手段。这其中有何含义?
   

但昭义:不能为了学而学。钢琴只是一个载体,我们通过钢琴学习音乐、学习艺术,目的是滋养心灵、作用于人生,而不是为了做个“钢琴工匠”或是标榜自己。
   

爱因斯坦曾说过,自己常常在音乐当中思考。钱学森也认为,音乐艺术里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人生的深刻理解,丰富了他对世界的认识。美国教育科学院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调查,追踪那些毕业多年的本科生,问他们认为什么知识最有用。毕业5年的学生认为基本技能最有用,10年的认为是基本原理,15年的认为是人际关系,15年以上的回答是艺术。人在大学毕业之后走向社会,经过磨炼之后逐渐认识到艺术对人的作用,这很耐人寻味。
   

音乐是无形的,但它有力量,让人感知到各种各样的情感。钢琴被称为“乐器之王”,因为它无须依赖其他任何乐器就能进行完整的音乐表现,我们不应该辜负这件乐器所提供的学习音乐的条件。

 

【如果失去用民族音乐去熏陶、教育后代的机会,那是钢琴教师的失职】

 

虽然有着“金牌教练”的名号,可但昭义始终心系钢琴基础教育工作。让更多孩子在快乐中学习钢琴,并得到更科学、有效的指导,是但昭义最朴素而真挚的愿望。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昭义花费数年时间,总结了自己50余载教学经验,编写了一套适用于中国基层钢琴教师的《新路径钢琴基础教程》。
   

但昭义觉得,自己现在的年龄已经不太适合教太小的孩子,但通过在全国各地向基层钢琴教师们推广、宣讲这套教材,自己还能发挥一些“余热”。

 

但昭义

 

上观新闻: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不少钢琴教材,您为何还要自己编写一套?
   

但昭义:是有许多,但基本都是从国外引进的,有些甚至是18世纪、19世纪的老教材。
   

我国的音乐教育还处在发展早期,教材方面缺乏特别规范的引导。改革开放之后,引进了包括汤普森、巴斯蒂安、快乐钢琴启蒙教材在内的一些儿童教材,顺应了钢琴教育从传承式的精英教育走向普通民众的趋势,发挥了一些积极作用。但是,时代在进步,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的教材和套路之中。现在,应该以全新的理念、科学的路径、规范的技能技巧和音乐表现要素去指导钢琴初学者。
   

所以,编纂《新路径钢琴基础教程》这套教材是我一生夙愿。我想为大家提供一套兼具科学性、系统性、民族性、趣味性的钢琴基础教材,把我对基础教学的认识、理论、实践经验、曲目都纳入其中。虽然还不完善,但是目前在中国是唯一的。
 

上观新闻:您把钢琴教材的民族性放在重要位置,这是为什么?
   

但昭义:有句话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很认同。其实,在音乐创作的大家庭里,每个作曲家都非常重视自己作品的民族性。肖邦是个典型代表。他是第一位在自己的音乐中强烈地突出斯拉夫民族气质的伟大作曲家,从此之后,斯拉夫民族音乐融入了欧洲音乐的主流。
   

中国民族音乐特性很强,我们不能失去用民族音乐去熏陶、教育后代的机会,所以我反对全盘照搬外国钢琴教材。让我们的孩子们热爱民族音乐,热爱自己的民族,才能更好地培养民族精神。如果不朝着这方面努力,那就是钢琴教师的失职。可惜的是,到现在还没有一套民族钢琴教材被公认和普及。
 

上观新闻:“让孩子们快乐地学习钢琴”,其实已经被提了很多年,但很多孩子还是觉得学钢琴“太苦”。在您看来,如何才能真正把快乐注入学习过程?
   

但昭义:在研究教材的时候我看了很多国外的视频,发现孩子们天生对声音敏感,天生喜爱音乐。即使是年龄很小的孩子,听到忧伤的曲子会哭,听到欢快的曲子就会手舞足蹈。有的孩子还会自己用手戳着琴键弹“小星星”的曲调,或是摸索着琴键边弹边唱。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是能够通过弹琴来表达心中的音乐,这是很可贵的。
   

但现在很多老师第一节课就要求孩子们把手型站好,规定手指怎么弹,一上来就把孩子的兴趣给浇灭了。所以我说,钢琴入门前有三只“拦路虎”,分别是正确手型、正确发音和识谱。
   

在英文里,弹钢琴就是Play The Piano,既然“弹奏”和“玩耍”是同一个词,我们为什么要搞得苦哈哈呢?“快乐钢琴”不是一个简单的口号,我希望这套教材能作为一个载体,把快乐载进孩子们的学习过程。
   

另外我也想提醒大家:不能忽略现代钢琴的琴键比过去重,增加了琴童演奏难度的问题。早期钢琴重量很轻,孩子稚嫩的手,在上面弹奏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现在的钢琴,每个琴键平均50克以上,对生理条件、心智条件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孩子来说,在这样的琴键上弹琴,是有难度的。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把技巧的训练放在音乐熏陶之前,那这对孩子来说是非常辛苦的,不可能快乐。

 

【人物小传】但昭义   1940年生于重庆,钢琴教育家,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钢琴系。深圳艺术学校终身教授,四川音乐学院钢琴艺术研究院院长。

栏目主编:龚丹韵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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